去公安科捞人
我没让艳艳跟着。
进了公安科,手腕上肯定戴上了手铐,我怕艳艳看了又哭,添烦。公安科的手铐我戴过,确实不好受,更不好看。当初王富强污蔑师傅,我一气之下一拳打断了他的鼻梁骨,被公安科逮到了禁闭室,戴上了手铐。当时,师傅和师姐段月来看我,吃了个闭门羹,师傅倒无所谓,让刚做完人流的师姐白跑了一趟,我心里挺不落忍。师傅没进来,但段玉却大摇大摆地进来了,她一见我坐在椅子上,手铐把我一只手和椅子腿铐在一起,“咯咯咯”地像个下蛋的母鸡一样笑个不停,好不容易笑完了,又含讽带讥地说了一句,真帅。好像是看热闹来的,弄得我哭笑不得。
公安科办公室在厂区,我骑上土根的自行车,一会儿就到了门口。门口值班的问我,找谁?我说,找李俊。他看着我似曾相识的脸,没有表情地说,今天是周末,李俊没上班。企业公安人员,本来人就不多,李俊是干警,像这种打架斗殴的事都归他管。更何况,我来厂区之前,敲过他宿舍的门。我对值班人员继续展示笑脸,他在班上,是他让我来的。值班员又孤疑地看了看我,打开了铁门。
上次我到公安科,就是李俊抓的我。我知道他也住在单身楼,一直没说过话。抓和被抓的过程,我们俩认识了。出来后,在食堂打饭时看见他,主动打了个招呼。后来,我们俩一边吃饭一边看青山、夕阳,话语很投机,便成了朋友。和土根一样,属于狗皮袜子没反正的那种朋友。我先绕开了李俊的办公室,去上次关我的房间窗户看了一眼,土根坐在椅子上,右手被手铐铐在了椅子腿上,那腿已经被手铐磨损严重。我想,一会儿见李俊的时候,得提醒他,不良习惯害死人,下次铐人,换一条椅子腿。也许是我挡住了房间的光线,土根抬起头,看见我很激动。我急忙朝他挥挥手,把他要出口的话堵了回去:要被别人看见,就有了串供之嫌,我是有案底的人,不能再落下话柄。再说,也对土根出去不利。
公安科到处都是眼睛,我又往前走了几步,到厕所待了一泡尿的时间,才慢悠悠地往李俊的办公室走去。办公室的门开了一条缝,我怕里面还有别人,象征性地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我便试探性地把门缝推大一些,看见李俊躺在长椅子上睡着了。我轻轻地走进去,坐在他的座位上,点燃了一支烟。不知是打火机的点烟声惊扰了他,还是烟的香味吸引了他,只见李俊鼻头耸了耸,睁开了眼睛。看见是我,李俊翻身坐起,喊道,可以啊,哥们,鸟枪换炮了,抽上“过滤嘴”了?
明人不做暗事,真朋友不说假话,我扔过去一包烟,专为你买的?
李俊拆开,点燃了一只,美美地吸了一口,才说,别呀,多大点事,值得你这么破费?
我嘴往禁闭室的方向努了努,定性了没有?
不好定,打人总是不对的,影响挺坏,先关够规定的时间,李俊说。
到底是为什么?土根一被抓,我心里一急,竟然没有问艳艳具体原因。
李俊又点了一支烟,笑了,你连什么原因都不清楚,也敢闯我们公安科?
我也笑着说,不是有你嘛。
原因很简单,房没分到,心里有气,掀了桌子打了人,李俊的话和烟雾一起吐了出来,话说回来,这事搁谁身上不生气,十拿九稳到手的房子飞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我没弄明白的事。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李俊说,本来这次分房有土根的,名单公布的时候也没问题,到了具体分配的时候,土根前面突然多出了几个人,也巧,到了土根跟前刚好没房,而他,比插在他前面的最后一个人少了0.5分。李俊嘴唇撅成了一个圆形,朝我喷过来一个烟柱。
这不欺负人吗?我站了起来,要真这样,别说掀桌子了,应该直接打进医院才对。
把谁打进医院?李俊说,老万吗?他也够冤的,白白挨了一顿打。
老万冤?我越听越糊涂了,他要不做手脚,土根前面的几个人哪里来的?
李俊看着我笑而不答,这次没抽烟,却把桌上的大茶缸端在了手里。我一把抢过茶缸,喝什么喝?说清楚。
别问我,我不知道,李俊又把茶缸夺过去,喝了一口才说,回去问你师傅吧。
自我和李俊认识以来,他从来没有这样遮遮掩掩过。我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这和我师傅有什么关系?这一次她又不分房?
她是不分房,但她给厂领导打了一个报告。你也知道,她是支前服务小分队的功臣,厂领导很重视,专门召开了一次厂务会,同意了她的提案。李俊笑着说,你师傅厉害吧?
这和插队有什么关系?我问。
李俊说,你师傅报告的内容是,给参加部队前线服务队符合分房条件的人员各奖励三分。
我有点明白了,插在土根前面的几个人都是服务小分队的人?
李俊没有说话,却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沮丧地跌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