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我妈妈的吗。她刚刚只是想关心你,而你那么对她。”
蒋鹤贤的沉默从这头一直蔓延到那头,而这段时间,朱妏妏一直等待着什么而一动不动。
“如果你要我当面道歉,我会做。”蒋鹤贤不觉朝她那边走近一步。
朱妏妏立刻扭头指着他,双脚连连后退,最后才站稳了扶着廊壁,眼底红红的一片映射着她的轻讽:“我又不是你的谁,你不必为了我。”
蒋鹤贤的脸色比她好不到哪去,连嘴角提起的角度也往嘲讽上靠近。
他声音低沉沙哑:“我还以为你这些年已经释怀了,看到我漠不关心,也像你最后发给我的那条短信一样开怀大度。”
朱妏妏被说中了心事似的一瞬狼狈,随即咬着牙恨恨瞧着他,强力辩解:“你不那么讽刺我妈妈,我当然不会这样。实际这些年……”
蒋鹤贤在下一秒站住了脚。
仿佛为听清她的言语而屏息凝神,他一声大气也没出,像尊石雕似的在那望着朱妏妏。
朱妏妏直到这时才飞速看了看他的脸,只这几秒的时间,已将他这些年几无变化的五官扫了个遍。
朱妏妏从脸上挤出个尽量平静的笑,冷静得几乎带着残忍的意味。
刚刚那些风起云涌迅速都消减而去。
只剩她平心静气的一番描述。
“这些年我一次都没想起过你,希望你也是如此。”
朱妏妏走之前不忘留下一句,“我们之间的事别波及我父母,好吗。”
蒋鹤贤忽地毫无遮掩地笑出了声。
朱妏妏蹙眉一瞬,旋即也懒得再追问他那声百感交集的笑所为何事。输了密码打开房门,走廊当即只剩关门的一声动静。
蒋鹤贤在那条望不到尽头的长廊,站了足足十分钟。
最后靠着落地窗的栏杆,看着远处翻滚的云层,映在旁边玻璃窗里的神色平淡得很。
他有句话没来得及和匆匆离开的朱妏妏说,到了被甩下他一个人的这种田地,他也不想再说出口自取其辱。
这句话一直在蒋鹤贤的脑海里回旋,时日一多甚至化成了执念,在他多年后偶然的一次睡梦里呢喃出声。
他曾匍匐在蒋爷爷的床头一遍一遍地说过一些话。
却一次没在蒋爷爷死后再次重现。
偏偏是浴缸里沉沉入睡的这一次,他无意识地脱口而出。
电话铃响得急促而尖利。
待接通了,那头的张初云显然以为他出什么事了大声嚷嚷。
蒋鹤贤霎时睁开了眼皮,从梦境的回忆里脱身。把迷迷瞪瞪里拿来接听的手机抹干水珠,看了眼来电名字。
张初云听清他在泡澡,那头瞬间安定了下来:“你干嘛呢躺浴缸里吓人,迟迟不接我电话,我以为你想不开了呢。”
蒋鹤贤轻轻挣开水压,披了件浴袍走到外厅,低低叹口气,往杯子里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说道:“八年了。”
蒋鹤贤从睡梦里苏醒后就没再有入睡的念头。径自甩下张初云,一个人脱了浴袍,在淋浴室里再度冲了遍澡。
把身上那些黏腻的沐浴露泡泡液和不舒服,一径冲刷个干净。
他一手按着墙壁,尽管兜头冲洗着哗哗淋下的冷水,梦里那股低沉压抑弥漫的黑色仍在心间。蒋鹤贤一把按停了按钮,水滴便从他吸饱了水珠的头发末梢,一滴一滴地划到地上。
蒋鹤贤拿了块毛巾罩在头顶,整个浴室只有他轻不可闻的呼吸声。
他的皮肤白得和瓷砖的颜色能够媲美。
细腻柔韧的肌肤毫无瑕疵,肩膀到胳臂的每一块肌肉线条恰到好处。
蒋鹤贤就这么在水汽蒸腾的浴室间呆了很久,他一直在想这八年的数字。
梦里的事都不大真实。
醒来后只有做梦的不适感,蛰伏在身体内部。
他在思索这八年和什么有关,为什么在睁开眼的一瞬间从嘴里脱出。
蒋鹤贤穿了拖鞋走到外面,这回直接套了两件居家衫和长裤,摘下毛巾甩头发到半干。忽然就脱力一般双手按着洗手兜才站稳了。
抬眼看着自己睡眠不足血丝微布的眼。
他呢喃:“原来是这个八年,从大二到现在已经八年了啊。”
从他们分开到这个八年后的葬礼,原来已经经历了无数个日月星辰。
蒋鹤贤不想再深掘自己在睡梦回荡这数字的缘由。
静静等它消散了,便在阳台拉了把椅子,他保持着不动的坐姿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