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马车在临夜前走上了官道,平稳了不少。
驾车的都是山河林里的叔伯,出来前沈应有交代过,以防出岔子,马车不用停下休息,赶着时间直接去亘州。
车上备了不少粮食,也不会挨饿。
赶路赶久了,车上的毕竟都是孩子,到了黑沉沉的夜,已经睡了大片。
沈稚腿上压着个脑袋,不能躺下,只能将头靠在车壁上睡,李正也是背靠马车,只有张柳与沈游睡得四仰八叉。
车上一片安静,车外的车轱辘声仍旧不停歇。
季羕在黑夜中睁开了眼,他目光从朦胧到清晰,转着脑袋缓缓上移。
车窗上的帘子为了通风没有放下,有光从窗口进来,让车内并没有特别的黑沉。
沈稚的头睡得低下,马尾绕过了脖子,给她脸上覆了一半阴影,另一半是柔和浅浅的光。她手环抱在胸前,隐约能看到她平稳起伏的呼吸。
为了不吵醒她,季羕轻轻地把自己脑袋从她腿上挪开。
刚抬出一个缝隙,头顶突然一阵骚动,他瞬间停下动作,一只手猝不及防地拍上了他的脸。
力气不大,一声脆响。
季羕在阴影中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腿上一有动静,沈稚就有了朦胧的意识,醒醒睡睡。她合着眼皮,手下意识地去摸腿上的脑袋还在不在。
闭眼成瞎子,她从季羕的脸摸到后脑勺,指间突然触到了他急促的呼吸。
沈稚猛地睁眼,瞌睡全飞了。
发现沈稚醒了,季羕慌乱地想起身,结果手撑到她散在座上的衣摆,带着一滑 ,人转眼又栽了回去。
“嘶——”沈稚倒吸一口冷气,长时间不动,她的腿本就被他压得麻了,他的脑袋再砸下来,砸得她一个激灵,全身汗毛都炸了。
沈稚弯腰捂住脸,咬紧牙关:“你别动!”
季羕被她的反应吓到,僵在当场一动不动。
等了好久才缓过来,沈稚麻木道:“行了。”
季羕无声地爬起来。
慢慢将腿伸直,沈稚又是接连的抽气声。
半晌,季羕看她还在揉腿,皱起眉:“好点儿了吗?”
“没问题。”其他人还在睡,沈稚压低声音,反问他,“你睡了那么久,饿不饿?”
沈稚在包袱里扒拉出放着的粮食,给他递了两个饼。
“带的都是干粮。”
季羕接过,但还没什么胃口,他看向窗外转瞬即逝的小景,声音的气比下午更足一点。
“现在到哪儿了?”
“还早呢。”沈稚也探过去看:“虽然亘州与汀州相邻,但是赶过去也得要个两三日。”
说到亘州,沈稚又来了劲:“亘州与汀州不同,亘州沿江,那里来往行商的多,江边设了很多码头——谢爷爷就是管这个的,他还有一个大马场,我们可以去赛马!”
沈稚身上仿佛有无尽的热情,肆意的洒脱溢于言表。
季羕听得内心微动,在陵阳失守前,他不曾踏出过陵阳半步。因为身体的原因,不管是父皇还是宫中伺候他的宫人,他多咳一声都牵动着众人的神经,生怕他出点什么事。
出宫门半步身后都会跟上一长串尾巴的他,别说是骑马了。
为了不让父皇担心,他强行让自己养出了不爱出门的习惯,像是画地为牢,将自己圈禁其中。
沈稚被夜风吹得浑身舒爽,她将下巴压在窗框上,享受得眯起了眼睛。
“你骑过马吗?”
“没有。”季羕的目光不自主地放在她那被月辉镀上了柔和银边的侧脸。
“我就知道。”沈稚眯眼笑着转过脑袋,“你以前的生活也过得太无趣了,多亏遇到我。我答应你,到了亘州我来教你骑马,骑大马!”
被她的肆意晃了眼睛,季羕垂头挡住眼中流转的微光,轻笑出声:“你人都没马大。”
沈稚眉毛微挑:“不信?”
“不。”季羕摇头:“我信。”
沈稚不解:“那你还怀疑我。”
“没怀疑你。”
“管他呢,等你会骑马后,我带你策马跨亘州!”她把手臂伸出窗外扬手一挥,眸子晶亮,“保准让你心服口服!”
三日后。
沈稚的豪情壮志还没开始,就被季羕亲手给浇灭了。
两三天的路程,即便马车走的是官道,季羕还是受不住,不是睡就是吐,就靠张柳的那点药膏吊着一口气。
好不容易撑到亘州,他终于支撑不住,仅存的那么一口气也消耗光了,彻底没了意识。
季羕这一次仿佛是把之前好不容易养回来的精神一股脑全丢到路上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本就没多少肉的季羕直接瘦脱了相,在谢府将将养了快半个月才恢复了一点人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