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听
昨天上午叶烦把客房收拾干净, 下午开着从部队借来的三蹦子去岛上木匠家买一套桌椅。
以前都是谁找木匠,木匠再做桌子。自打去年一个岛上考上四个——知青和部队子弟除外,岛民仿佛看到了希望,很多人找木匠做桌椅, 给孩子营造一个良好的读书环境。
买桌椅的多了, 木匠不怕做好卖不出去, 闲下来就做几张。
叶烦买的桌椅就是木匠提前做的。
木匠家在五星大队北边大队。叶烦从他家到最南端的部队家属区要穿过大半个岛。岛民很喜欢叶烦, 半道上看到她就打招呼。叶烦放慢车速回一句,岛民以为叶烦同他们闲聊, 就问叶烦是不是给大宝买的。
叶烦说给小姑子买的——岛上安静,小姑子来她家备考。
这番话到岛民耳朵里自动转换成,叶会计的小姑子去年都没考上。那么他们家孩子落榜也正常啊。再拼半年,学山西大队社员报农学,说不定以后也能成为有工资的农民。
虽然备考耽误争工分,可他们现在有钱, 卖鸭毛鹅毛的钱都能支撑孩子再努力半年。即便白努力, 好歹经历过,以后孙子孙女长大后参加高考,儿女不至于跟他们一样抓瞎。
所以家里没课桌的都去木匠家买桌椅。
叶烦对此事一无所知。
注意到小姑子脸色不好, 叶烦问:“在车上没睡觉?”
耿致勤点头:“我妈心真大,天一黑就睡, 一觉到天亮。也不怕睡着了被人扔下车。”
叶烦想笑:“车上有铁路公安啊。再说了,一个老太太,要钱没有, 要色也没有, 她怕什么?你先洗洗还是先睡会儿?房间收拾好了。”指着客房, “于姨和我妈上次过来住的。不过床单枕巾都是昨天下午换的。”
耿致勤感觉她的头发馊了, 身上也馊了,就要先洗头。
大宝立刻说:“姑姑,我压水。我现在会压水。”说完瞥一眼他妈。
不就以前说他没压水井高吗?叶烦瞪一眼儿子,记仇的小鬼!然后叶烦叫小姑子把洗脸盆和盆架拿院里,她去厨房拎烧水壶。烧水壶里满满一壶水,足够耿致勤洗头。
叶烦把烧水壶放盆架旁,就去厨房往钢筋锅里倒清水,拉开炉子给小姑子烧洗澡水。
炉子烧水慢,叶烦便去客厅等着。看到茶几上三个大包,叶烦到院里问:“小勤,包里装的什么?要不要拿出来?”
“拿出来吧。一包书,一包衣物,还有一个煮粥蒸饭的电饭锅。”
叶烦十分惊讶:“拿锅干嘛?”
耿致勤:“二哥一开始不同意我来岛上备考,说你要上班,还要照顾大宝二宝,没法照顾我。我说我不用你照顾。二哥说我看书累,需要吃点好的,我一来你得顿顿做菜啥的。二嫂让我把电饭锅带过来,给你省点事。她回头用她爸的名义再去友谊商店买一个。”
叶烦无语又想笑:“添一副碗筷的事。”
“二哥可能以为岛上要啥没啥,买瓶墨水都要出岛,不想给你添麻烦吧。妈说岛上也有供销社,二哥问供销社在哪儿。我妈真是,该老实交代,她藏心眼,不用说那么明白的时候,她说供销社离你家十里路。”想起这事耿致勤就无语,“二哥一听这么不方便,就叫二嫂带我去供销社,买牙刷牙膏啥的。对了,都在锅里。锅里还有一包奶糖。大宝,二宝,奶奶给你们买的。回屋吃糖去吧。”
大宝摇头:“我给姑姑压水。姑姑洗好我再去。”
叶烦注意到一点:“带你去供销社?你辞职了?”
耿致勤正洗头,不敢有大动作,微微点一下下巴,“去年阳历十一月底就辞职了。我跟主任说,考上了,我明年得上大学,没考上要专心备考。主任也很希望我考上,第二天就安排人跟我交接。对了,你妈叫陈小慧辞职备考,陈小慧说她不需要,我估计要不了多久,陶姨不给你写信,你嫂子就得写信,让你劝劝她。”
叶烦:“嫂子身体咋样?”
耿致勤脑子一转,明白她想问什么:“好像四个多月了。忘了听谁说的,预产期是农历四月底。不是我妈就是陈小慧。我前些天一心等录取通知书,没留意这事。”
叶烦:“不是说考不过别人?”
“万一运气来了让我碰上了呢?”耿致勤在家无心复习,就是天天想着捡漏。又因为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报的还是大家趋之若鹜的专业,考上的几率很小,不能再这样下去,她才提出暂时远离首都。
叶烦轻笑:“先洗头吧。”突然想到一个人复习可能寂寞无趣,“小勤,我邻居的女儿,也是你哥政委的女儿跟你情况类似,回头你俩一起复习?”
“好啊。”耿致勤想也没想就同意,“我之前跟陈小慧说,我俩都辞职,一起复习,努力一把。她也说不需要。不需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学习多好。还有啊,说两个人复习不如一个人安静。她最好考上。不然我天天嘲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