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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哭的女人惹不起
花园山斋一片空寂,烛残灯烬,一片冷月清光透进窗棂。明官儿将彩玉紧紧揽在怀中,彩玉两只臂膀挂在明官儿项上,泪珠如线。
“傻子,为什么那样说?我情愿同你一处,凭他们处置罢了!”
明官儿笑一笑,“好玉儿,别说这样的话。好好跟着少奶奶,五爷爷不会难为你的。”说着捧起彩玉脸蛋,“你忘了鹿官儿?我便拼得一死,也绝不教你受那样的委屈!”
彩玉听得痛哭出来,紧紧抱了明官儿不撒手,口中没了完整句子,两只手将明官儿身上绸衣扯出褶子来。明官儿还道:“我若被卖,大抵是再见不着你的了。好玉儿……今后嫁个好人家,莫……再喜欢上个戏子了。”
彩玉放声大哭,两人正是难解难分,漆门“吱呀”一声悠悠转开,外头人低声清清嗓子。
彩玉哭得动情不曾听见,明官儿觑着人影,连忙拉拉彩玉衣裳比个噤声手势,紧紧揽过她肩头。
澄信这才走进来,余光将两人稍觑,再又转过目光往一边灯挂椅上坐了。
两人相互搀扶着起身,明官儿给彩玉脸上泪痕抹去,然后撩衣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头。
“爷爷明察,小的死罪。皆是小人私情引诱,同彩玉无干,求爷爷饶过师妹,小人全凭爷爷处置。”
彩玉听得立刻跟着跪下,腮上一片粉泪溶了胭脂,向澄信哭道:“不是师哥的错,爷爷饶过师哥!彩玉是情愿的!彩玉打小就喜欢师哥,是彩玉引诱了师哥,爷爷要罚就罚彩玉……”说着“嘤”的一声又哭起来,明官儿一片声否认,两人扯着手争成一处,澄信使劲镇定着才没露在脸上。
一会儿过去,两人拉着手哭成一处,澄信再清清嗓子。
两人这才住口,转头向了澄信。
澄信捻着手中玉佩半晌没动静,一会儿转身对了窗牖。彩玉两人不敢吱声,相互望望。
又半晌,澄信忽道:“眼泪擦了,彩玉先回去。”
彩玉讶然,拉紧了明官儿不放手,明官儿用力将她手握一握,微笑点一点头。彩玉还看着他,明官儿再点一点头。彩玉这才再磕一个头起身去了,小心阖上房门。
师妹去了,明官儿低着头,安静跪在地上。
“你的胆子倒壮,比你师哥强些。”
明官儿立刻死死伏在地上。“爷爷明察,小人死罪,全凭爷爷恩典!”
澄信转过身,“你便赌定吾不敢治你?你师哥未必不曾教过你,家班捧谁都是一样,离了你,宋班未必调/教不出个柳梦梅。”
“小的岂敢狂谬如此!”明官儿肃声道,“小人斗胆死罪。可鄙人赌的不是自个儿一点儿本事,而是爷爷宽宏!”说着抬头认真望向澄信,“小人对师妹之心天地可鉴,爷爷若容得下,我两个从此给爷爷立了长生牌位日日供养。”明官儿到此沉一口气,“若爷爷容不下,求爷爷远远发卖了明儿,好教师妹死心。也求爷爷,容师妹离了榣馆,莫再做这下九流的营生!”
澄信瞠然,张大眼睛打量着明官儿,“你便是这么瞧榣馆的?”
明官儿缄默一阵,流着泪摇一摇头,“并非榣馆,而是世人。明儿头次听着梅班头唱《幽媾》,那时便下定决心,唱一辈子柳梦梅,明儿从未悔过。可世人不是这样想明儿的,更不是这样想师妹的!明儿一直记着鹿官儿当日之事,若有一日也落在师妹身上,明儿……”
明官儿到这儿说不下去,一张玉白面孔涨得通红。
澄信深深吸一口气。
“你倒也算有种。”他轻笑一声。明官儿死死将头伏在地上。
澄信袖中掏出一只瓷瓶。
“我也不管你今日是真是假,这东西你拿着,用法问柳儿,绝不能作出祸事。用完同你柳哥要。”
明官儿双手接过一脸瞠然,再一会儿便从耳根直红到脸颊上,低头没了言语。
“我过几日同你柳哥说,出门采买的事儿日后你和彩玉帮着些。有事外头去办,别弄得榣馆乌烟瘴气的。”
明官儿无地自容,不停叩谢爷爷恩典,澄信摆摆手。
“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方是长久之家。原不过一点小事,你直与我说便是,弄得鸡飞狗跳成何体统!”
明官儿红着脸儿再又认错,澄信再摆摆手。“昨夜金管事怎么说的,你也听见了。出去莫乱说话。”
明官儿答应,澄信挥挥手让他去了。
人都打发去了,山斋终于清净下来,澄信长叹一口,回身坐在文椅上发一阵呆。窗外隐隐透出些青光来。小辰不在,园子里也还没人,澄信自向瓮里舀了水往泥炉去烹。
园中鸟雀隔着窗子叫得唧唧啾啾,炉中炭忽明忽灭地燃着、澄信手中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天光渐渐由青紫转出一抹金红,澄信信手捏了眉心稍阖一阖眼。
炉中水细微发着些嘶鸣,澄信瞅了一会儿,忽而转头望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