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禽兽亦须正衣冠
又过几日,天愈发冷了,陈氏屋里打叠着文鹤冬装,文鹤一边用茶。
“没多少时候就要过年,这么月把光景,还吃了蜜蜂屎似的,天晓得哪个相好的吊得三爷魂儿都没了。”
陈氏边说,将狐狸毛的夹袄搡在行装里,微鼓了一副樱唇。
“这是甚么话,哪里有甚么相好?我相好的不就在这儿?”文鹤说着打背后环住陈氏腰肢。
陈氏啐他道:“我信了你才有鬼呢。罢罢罢,谁管你,爱和谁好和谁好去,懒得理你!”说着将文鹤一推,转身去了。
文鹤仍笑嘻嘻的,“我便是孙大圣,又哪里翻得出沅沅掌心。”
陈氏倒被他说笑了,“仍是这样涎皮赖脸。我有句正经话。今年秋闱,自打五弟打发了昭江去,怎的这时候还不见回来?他也不晓得着急,你若遇上,好歹接昭江回来罢。那地方待不得的。”
文鹤随手抄一把榛仁往嘴里抛一颗,“这倒奇了,沅沅又不曾去,怎见得贡院便待不得?”
陈氏哼一声,“爷这话没意思。人家五弟斯文,不知道也是有的,咱们三老爷有甚么不晓得的?偌大的旧院不就在贡院边上?怕是里头每家三老爷都熟悉了罢?”
文鹤上前一把捞了陈氏压在床上,脸对脸捏着她下巴,“小肉儿,又吃寡醋,酸死我了。”说罢一口含在陈氏唇上,直弄得陈氏喘不上气才罢。
陈氏红了脸正是神思恍惚,文鹤咂咂嘴,“这回甜了。”说着满意一笑。
到第二日,陈氏还是打发了文鹤去。去前又嘱咐一番添衣保养之语,文鹤笑着应了,再吩咐陈氏好生保重,又道:“如今绵儿也有了身子,你留神顾着她些,别闹出什么事儿来。”
陈氏笑了,“奴记下了,这就教真儿也养只猫来,那才热闹呢。”
文鹤一把夹住陈氏鼻尖,“小妖精,又作怪!你是存心不让我安生?”
陈氏夹着声音道:“谁理你这偏心偏到爪哇国的!怎见得绵儿就比真儿多镶一道金边儿怎的?”
文鹤松了手正色道:“不是这话。她原比旁人要强些,身子又弱,恁多年了,如今好容易有了,若这回再养不下来,她心里如何过得去?万一伤心出个好歹,不单你我作孽,连真儿都不得安生。”
陈氏听他这样说也没了脾气,叹道:“行了行了,奴知道了,不过说个笑话儿……”一面说,一指甲戳在文鹤额上,“提一句就认真,可见是个大偏心眼子!”
文鹤没话,对着陈氏笑了。
几日后,大偏心眼子终于到得南都,英王那里一切照旧,殿下模糊听着姜家几句传闻,倒有兴致,拉着文鹤细讲一回。文鹤说完,英王倒有些不一样起来。
“听着这些琐事,倒使孤记起从前先帝说宋相的几句话……到底是花有根元玉有芽……”
英王提起先祖,文鹤撩衣下跪口颂“恩典”。英王笑着摆摆手,将人扶了,“不说这些。孤倒听说你们今儿晚上热闹,快去罢,看去迟了佳人生气。”说着微微笑了。
文鹤见英王揶揄,也不辩驳,笑道:“殿下明察。张家京里那位员外郎今年点了学政,如今才从广东回来,他家今日作东为学政接风。”
英王催道:“行了行了,孤晓得京里没这出,他也难得来一趟,快去罢。那人胆小,莫同他提我,看吓着他。”
文鹤应诺,又作了揖,躬身告退。
乌衣巷口红日西斜,钞库街顶头,寇家绣阁丝竹隐约,张家几位老爷奉了本家的学政老爷张则坐在厅堂下手,一侧由寇涘陪侍。荀玉携着玉娇也到了,坐在上手,几人等得无聊,往赛赛的绣阁催了几次,赛赛的丫头偏说文鹤不在,几个人席上胡乱抱怨。
“不在玣娘楼上能在哪儿?这个宋三老爷又上谁家玉人楼了?我看竟得使皂吏沿着秦淮河一家家地搜,赛赛姑娘这个不平我是报定了。”荀玉握着茶盅,拿起嘴便说。
张家几位抿着嘴笑,南直兵部那位李侍郎亦在席上,随口接道:“罢罢罢,府尹待要搜时必定提前知会学生一句。大家同僚一场,虽说是‘衣冠禽兽’,到底要层衣冠。府尹一时来得急了,学生那里只见鸟儿不见衣冠,倒是不恭了。”
诸人哄堂大笑,荀玉一盅茶几乎合在身上,厅上丫头们臊红了脸捂着肚子,边拿帕子握着嘴笑弯了腰。张学政尬得几乎坐不住,侧首皱眉捻着胡子。
正是热闹,门外听得一声通传,文鹤携了玣赛赛终于到了,不免告罪,来得迟了。那位李侍郎出席一把拉了文鹤道:“你可来了,你再不来,荀府尹要将旧院挨家抄了。你一人做事一人当,老实交代又哪里寻了个新相好,莫带累我。”
文鹤边笑,“哪有的事!这样的话怎能乱说,分明是学长要害我。”说着回望赛赛一眼。
诸人不免瞧向赛赛,赛赛微笑福一福。文鹤卸着斗篷,向荀府尹还道:“老爷要抄旧巷?这可要命,六品以下的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