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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散有无岂无端
纯仁去了,文鹤赶忙拉着澄信臂膀扶他起来。澄信谢了,打条凳上跨下来,才起身,腿上一阵发软险些又跪下去,踉跄着勉强挪近圈椅坐了——趴得太久腿都麻了。
文鹤瞅他一眼,“大才子,这回长记性了?”
澄信直摇手,“弟从没见过家主发那样大的火,弟险些以为今日得横着出祠堂了。”
文鹤一笑,没接话。
歇过一回,澄信起身重重向文鹤揖道:“三哥容禀,家主说得不错,毕竟仍是为弟的曲子起的,这两日家宅不宁,四哥受那样大的罪,四嫂嫂恁般伤心,弟总归脱不得干系。求三哥容弟瞧瞧四哥罢!弟发愿为四哥奉汤侍药直至四哥病愈!求三哥同四嫂嫂说说,容弟进去!”
文鹤听得一暖,笑叹道:“你有这心就罢了,文泽那里,过阵子你四嫂消了气再去。我才刚同你四嫂说得明白。……你四嫂脾气……你还是等等罢,我看她方才话里恨不能咬你块肉下来泄恨。”
文鹤说着自也忍不住笑了,“沈氏的骂,总不算我独一份了。”
澄信低垂了头,“四嫂嫂当真……女中豪杰……这回……屏风都撤了。”
文鹤扶额轻笑一阵,摆摆手自去了。澄信见人都走了,自己再向祖宗磕一个头,关门离了祠堂。
纯仁出了祠堂又亲往立真那里去过一回,谢了不吝下顾,再细询了病情才放下心,转回正房。
文鹤不肯说,立真言语亦是支吾,纯仁早猜个七八成。好一群宝贝弟弟,一个“浪荡才子”,一个“微清真人”,这回更妙,又多一个“魏晋风流”,好一群高人逸士、放浪形骸。
纯仁边想,不觉已在自己屋外了。周氏屋里瞧见忙迎上去,丈夫面色疲惫似悲似笑说不出是个什么表情,她赶忙扶了臂膀拉他进屋坐了,给他揉着肩膀。
“四弟究竟怎样?”她尚不知四房消息。
“不妨事了,好生调养几日想就好了。”纯仁抬手揉捏自己太阳。周氏看见伸手替他去按,纯仁却拉下周氏手握着,仍阖着眼,“我可是太纵了他们几个?”
周氏听了一阵沉默,一会屈身在纯仁膝畔坐了,仰头向着纯仁,“爷这话,奴不好说不是。良哥儿住在山上,澄哥儿成日介写些‘孤衾难眠’,如今老四也闯个祸,自是得好生教训。”
周氏停下,似是鼓一回勇气,“只是……奴家中亦有兄长……”
“奴每见爷训育家中弟妹,总忍不住要想……”
“若奴的哥哥如爷这般,奴会高兴。”
纯仁不料周氏此语,张眼望她,周氏微红着眼圈。纯仁瞧着她好一阵,到了叹口气将她手握紧了,替她揩了眼泪拉她起来。
当天入夜,往季云观寻明良的人也来了。“微清真人”打眼一瞧便知是用了散,翻一回白眼,“我倒不知四哥还有这本事。”
说时屋内只有文鹤同立真两人,文鹤叹一回气,立真尴尬,笑僵一张面孔。明良同立真商议一回,意见倒相差无几,明良见用不着自己,留下些丸药当晚便要离去。文鹤苦留,“来都来了,好歹望你大哥、五哥一回罢?你四哥人也没醒,你也知他这身子,几年不见你,若知你来了又走了话都不肯留一句,他不伤心么?”
明良冷哼一声,“三哥这话不通,‘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各自安好便罢,偏凑在一处做甚么?四哥倒比三哥明白些,不肯为这事怨我的。”
文鹤正是苦留不住,澄信跑来扯了明良便走,拉在自己院中,唤昭江、潇池来见了七叔。昭江、潇池从命行礼,明良板着面孔。
“不是‘七叔’,是‘微清真人’!”
昭江暗笑,依言重作了揖,潇池却是天真,拱了手大声给“微清真人”唱喏,说完还不忘加句“无量天尊”。
明良满意,掐着手诀大声还他一句“无量天尊”,抚一回潇池发顶。
澄信瞧着好笑,待两人折腾完,吩咐儿子下去,自拉了明良进屋。
“你也是个狠心的。我圈在家里一年不能出门,你也不来望我一望。”
明良不接话茬,“澄信先生还在写那玩意儿呢?”
澄信点头。
“拿来我瞧罢。”明良玉手一伸也不客气。
“出家人还瞧这个呢?”
“入世才能出世,先生懂什么!”明良说着夺过澄信手上曲本,“我瞧它是为见众生苦,日后渡脱几个。”
二更将过,明良搁下曲本低着头。“你是传唐氏,还是传丹歌?”
“称嫂子!多大的孩子,丹歌也是你叫的?”澄信弹一回明良额上。
“怨不得四哥哥肯帮你。”
澄信也低了头,话里带着惭愧。“我实在不该,作此已是胆大妄为,还去央烦四哥,到底作出祸来。”
明良摇头,“祸根早种下的,绕不开。到底也不在五哥身上。”明良说着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