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公道
丘鹤年见陆宴礼将人放下站起身来,便俯身伸手搭了一下宁以卿的脉搏。
末了,他面色有些沉重,对着池南星点了点头,便对陆宴礼道:“随我出去吧。”
陆宴礼低低“嗯”了一声,旋即便抬步跟着他走出屋内。
“小丫头,”丘鹤年唤过门边的兰月,“带我去书房,我开几张方子。”
兰月立即带路,一路小跑到了陆宴礼的书房内,马不停蹄地开始铺纸研磨。
丘鹤年洋洋洒洒写下三张方子,将笔一搁,交代道:“你即刻让人去抓了药来煎。今日共要喂她服下三服药,火候要盯紧些。除了这药剂,其余无论是水是米,任何食物都不要让她进口。”
兰月认真点了点头,旋即利落地将方子收好,竟忘了朝二人福身行礼,便匆匆忙忙地跑开。
丘鹤年看向一旁神色凝重的陆宴礼,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桌,开口道:“侯爷可愿意随老夫坐坐?”
陆宴礼点头,又即刻吩咐人去备茶。
“侯爷如今位及人臣,我本不该多嘴。”
丘鹤年不加思忖,便神容严肃地开了口,“可我早前说过的话,侯爷是如何同我保证的,还记得否?”
陆宴礼垂眸,心中微微刺痛。
他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丘鹤年替他解毒治伤之时就已经嘱咐过,侯府明争暗斗防不胜防,他既然娶了宁以卿,就该护她周全。
他那时斩钉截铁地应下过,可如今,宁以卿还是受害了。
“老先生,唤我宴礼就好。”他低声开口,“此事是我之过,日后我定会更加小心,不再让夫人受此无妄之灾。”
“小心?”丘鹤年陡然拔高音量,“做到怎样才算小心?我要的是你保她周全!你可能做到?她今日是中毒,所幸我还学有几分微末技俩,能救治得了。可他日呢?焉知不会有其他招数落到她身上去,明枪暗箭防不胜防,你一句日后小心了事,可叫我与致远兄如何放心得下!”
丘鹤年难得如此大动肝火,何况还是在陆宴礼这样的天子宠臣面前,他虽知道不妥,但实在也是再按捺不下。
可即便再生气,眼神落到陆宴礼脸上时,却还是心软了。
他初返朝堂,就能手握京畿重防,做到都督佥事的要职上去,如今满京城谁人不知这位安平侯爷有多受圣上赏识爱护。
可如今他却垂首静默,就这样坐在自己跟前,任由自己责骂奚落。
若不是因着对卿丫头的情意,他又怎会如此?
丘鹤年深深叹了口气,“早在那时给你解毒,我就知道,这安平侯府不太平。骨肉相残,兄弟阋墙,但到底有一脉血缘在,而你又过于正直良善,于你来说,无论如何抉择,都是剜骨割肉,痛彻心扉。”
“可无论你如何小心防范,卿丫头毕竟是要在这府中过日子的,害人之心如何恶毒,你不是没有体会过。既然有人生了歹意,必然是无孔不入。你如今只在京畿领兵,便已经顾全不上这府中情况,若他日你又要重返边疆呢?你让卿丫头怎么办?”
他面上掠过惆怅之色,却仍深深看着陆宴礼,如同一名亲近的长者对晚辈那般。
话虽然有些难听,但毕竟,爱之深,责之切。
“我要你保她周全,不是要你小心再小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知道我的意思。有些事情——”
“你该早下决断才是。”
“刮骨疗毒,虽然痛不堪忍,但只有迈出这一步,才能彻底决痈溃疽。”
随着丘鹤年话音一落,书房之内又重复静谧。
只剩老者微不可闻的几声叹息。
如若他没看走眼,这小子是对卿丫头有情。
可这种情意,当真能比得过血脉亲情吗?
丘鹤年不确定,故而,他在等陆宴礼给一个明确的态度。
宁致远虽然面上不说,但他深知这位老友的爱女之心,不过是碍着圣意,才不得已将宁以卿嫁到这儿来。
如若陆宴礼没办法做到护她周全,那么他这个当世伯的,就是拼上老命,都要把她带离这个火坑。
片刻之后,书房之内终于又有了动静。
陆宴礼站起身来,撩开长袍,严肃地朝着丘鹤年跪下,抬起手来,行了一个大礼。
“宴礼深谢丘老先生的教诲。”
他面色坚定,眼中已经有了决然之色。
“我一定会查清此事,还夫人一个公道。”
丘鹤年捻了捻胡子,眼中终于露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