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不得圆满

话已然说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加上皇帝已经提前恕了他的罪，林琇索性将心中的话语不吐不快。

“奴才再斗胆说句掉脑袋的话。纵然陛下不愿在心中将这二者区分，可这过去的长公主，和如今的姜小姐，终究算不得是同一个人。再换句话说，陛下看中谁，那是她的福气。若是拒绝陛下，那叫做不识抬举。”

林琇将心中所想一口气说完，才老老实实垂下头，等待着云惟川的雷霆之怒。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云惟川并没有动怒。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殿角摇曳的烛火，沉默了许久。

“陛下”林琇轻轻唤了一声。

“说够了吧，再多说你这颗脑袋就要留不住了。”云惟川漫不经心地开口。

他眼底似翻涌着暗流，可面容隐在暗淡的光线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又缓缓说道，“是朕贪心了，既想要她的人，又想让她心甘情愿。”

林琇摸了摸脖子，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陛下这又是何苦。”

这么多年，他将云惟川的隐忍和克制都看在眼里，也曾惋惜这对昔日的璧人，因为身份的桎梏而不得圆满。

可看到如今两人明明没有了身份的限制，却又因为各自的执念，以及种种误会变得渐行渐远，更是觉得难以自处。

云惟川勾了勾唇角，笑容中带着几分自嘲。

说道，“因为我了解她，她素来坚韧，宁折不弯。若是要将她强留在身边，只会两败俱伤。”

“陛下说得是。”林琇敛眸说道。

又小心翼翼看了云惟川一眼，轻声道，“只是，如今姜小姐与齐国公世子两人”

云惟川的眉宇间闪过一丝阴郁，不等林琇说道，便骤然没了耐心。

“行了，你做好朕交代的事情即可，其余不必再多言。”他冷声说道，显然并不打算再听下去。

他口吻清冷，脸上虽无怒容，却让人骤然心头发寒。

林琇连忙称了声“是”。

云惟川转身走向窗边，月光拉长了他的身影。

从前他总是隐忍克制着心中的感情，每露出一丝端倪时，便竭力想将它隐藏住。

他心中是疯狂又矛盾的，既担心自己的感情会惊扰她，又想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无论是以何种方式。

直到最后，他自作主张地描绘出一副关于他们未来的舆图，想要在扫清所有障碍之后，再向她袒露自己的心声。

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他从未问过她的想法，也未曾考虑过她要的究竟是什么。

很多东西放置久了会变质，迟迟得不到回应的感情也会淡去。

他终究是错过了她同样在意的他的那几年，甚至亲手将自己从她的心中一点一点地退走。

他扪心自问，若再给他一次机会，重新回到五年前她大婚前夜，他会舍下身份，不惜一切后果地去找到她，同她一起离开这是非之地吗？

不，他不会的。

他的江山来之不易，自然不会轻易舍弃。而他想要的人，已经苦等多年，刻入骨血，说什么也不可能拱手让人。

“这一次，又要再错过了么？”云惟川喃喃自语。

他看着天上的一轮弯月，皎洁如月，也终有不圆满之时。

世上万事，有得就会有失，无人能事事都圆满。

云惟川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他的指节微微泛白，他乎在压制内心的情绪。

他冷声自语道，“时间既无圆满，连朕给不了的东西，难道旁人就给得了？”

再等一等，很快他就可以亲手扫清一切障碍了。

以这天下为席，奉上他一颗真心，终会等到她的回心转意。

至于其他人，在他眼中皆如华临渊之流，皆是因利所图罢了。

她那么好，有世上独一无二的聪慧果决，敏锐坚韧，自然会吸引到许多人趋之若鹜。

可那又如何，他们相互扶持十年，有什么能抵得上这朝夕相处的真切岁月。

旁人能暂时站在她身侧，无非是没有遭遇选择而已。

若是将权力与爱情同时摆在面前，真的会有人心甘情愿放弃一切权力吗。

那可真是够愚蠢的，毕竟失去权力庇护下的爱情，又能维持多久呢。

思量到了最后，云惟川的眼神骤然变得深邃，冷峻的脸上渐渐透出威压。

他收回目光，落在空荡荡的御书房中间。

“去长寿宫。”云惟川漠然开口。

走出御书房，他的身影没入了夜色。

只有呆在长寿宫中，他的心神才能得到片刻安宁。

……

几日之后，关于吏部官员贪腐受贿案的消息如同暗中蔓延的藤蔓，悄无声息地在朝中扩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