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很美的。”江吟随口吟出韦庄的名篇,“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这天下谁人不晓江南的妙处?”
“可惜我身为游子,有朝一日定要回到真正的故乡。”陈梓深深地看着她,“我生于边地,那里饱经战乱,颠沛流离,满目疮痍。倘若我一去不回,请姑娘不要忘了我。”
“哪有人天天把这些话挂在嘴边的,多不吉利。”江吟情不自禁地拧起好看的眉头。
她有时搞不懂陈梓,例如他的出身、抱负和志向,都是猜不透的秘密。明明也才十七八岁,却总是在积聚赴死的决心。
一遍一遍的强调,是在隐藏内心真实的犹豫和徘徊吗?
江吟第一次见到这般特别的人,像是隐隐地触到了一丝来自边地的疾风。
“下周是重阳,你想好怎么过了吗?”陈梓转移了话题,把书放回原处。
“唔,尚在考虑呢。”江吟托着下巴,“我想去街上看花灯,往年的长街火树银花,除了十五元宵就属九九重阳热闹了。”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陈梓咳了咳,欲盖弥彰道:“书院放一天假,我没处去,想上街逛逛却又止步于人生地不熟,一个人怪没意思的。”
“可以啊。”江吟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谢思秋呢,他同来吗?”
“他有事。”陈梓立刻替谢思秋谢绝道:“他功课没做完,被夫子罚抄十篇《劝学》,估计腾不出空。”
“那挺遗憾。”江吟扶着窗框,往下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她爬上来时是一鼓作气,到了该下去时双腿竟不自觉发软。
“我扶你下来吧。”陈梓注意到她的窘迫,主动伸出援助之手。
他进藏书阁时,江吟已经悠闲地坐在书堆顶上了。他还以为她身怀绝技,不需要帮忙。
“麻烦了。”江吟抚了抚耳边的碎发,缓缓地探出身子,把手搭上陈梓结实的肩膀。
“抓牢了。”陈梓提醒一声,有力地托住她的膝盖,抱在怀中,稳稳地放到地上。
“谢谢你。”江吟双脚一落到地面,陈梓便礼貌地松开手。
“举手之劳。”他微微颔首。
“去年重阳时,街上灯如昼,人人都佩戴着茱萸制成的香袋,我喝了一点菊花酒,味道苦的很,据说可以明目养心。”
江吟回忆起昨年,兴致勃勃地提高了声调,给陈梓描绘过去的所见所闻。
“那我在哪里等你呢?”陈梓问道。
“你不能到我家来。”江吟歉意道:“家规森严,我祖母知道了会怪罪我与你私下结交。”
陈梓一愣,为表尊重,他本想登门拜访,自报家门,免得江吟误会他身世成谜。
既然江吟已经说了不便,那此事就得从长计议、再作打算了。
他二人谈得入神,全然未注意到悄悄靠近的林君越。
“你要约我妹妹去哪呢?”林君越笑眯眯地拍拍陈梓的脑袋。
“表哥?”江吟唤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怎么能看见你俩躲在角落里呢?”林君越打趣道。他早发现江吟和陈梓走得颇近,此时不过是讲几句玩笑话调侃。
“见过先生。”陈梓转身,拱手行礼。
“什么呀。”江吟不高兴地撇撇嘴,“表哥是想要干涉我的交友吗?”
“你这顶帽子扣的真够大。”林君越道:“表哥是关心你,男女授受不亲,你俩该保持点距离了,人言可畏。”
“君子坦荡荡,何须计较外在得失。”江吟拽了拽陈梓的衣袖,“你先走吧,别耽搁了课。”
原是这么一件简单的小事,经林君越一提起就好像多了层其他的含义。
“有话直说吧,别藏着掖着。”江吟放下茶杯,正襟危坐。
林君越同样收敛了神色,一本正经道:“你和陈梓做朋友我是不反对的,这世上仅有交友一事是不在乎身份地位差距,不求门当户对,只需要彼此坦诚相待的。除去它以外,你切记对谁都不能托付真心,尤其是来历不明、不知底细的男子。”
杯中的茶渐渐冷了,江吟垂下眼睫。
“多谢表哥提点,小妹牢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