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钿
临出门,又突然驻足。
“去,把我那件绣锻罗衫取来。”
青瑶傻眼了:“天都黑了,小姐还要打扮?”
“让你去就去,别多嘴。”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荆微骊罕见地生出几分嗔怨。
趁着青瑶转身,她垂眸朝锁骨下的双生山峦看去。
哼唧两声,荆微骊心想。
她这么美的身子,可不能让那家伙白白看去。
虽然已经到了深春的时节,但每到太阳下山夜深露浓时,气候还是止不住地变冷。
拢了拢外衫,她远远便望见了熟悉的身影。
说句实在话,章兰尽的确生了张极好的皮囊。
薄唇柳眉,鼻梁高挺,皓衣如月。
也难怪近十年都把她唬骗得一愣一愣的。
走得越来越近,她突兀地想扭头走掉。
章兰尽也看见了她,简而易骇地打了个招呼。
少女好像才刚沐浴完不久,发间还弥漫着浅浅的馥郁甜香,但这股勾魂香气又好像不只是来自发丝。
想得越来越深,目光也跟着挪移。
从她明亮的桃花眼,很快就到了隐隐能瞧见锁骨的领口。渠沟已然寻见苗头,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眯了眯眸,他头一次觉得,这件不知名的外衫如此碍眼。
不再多想,章兰尽还是笑吟吟的,递上食盒:“这里面是我家小厨房做的马蹄酥,我记得你先前赞过说好吃,我这次特地给你带过好多。”
荆微骊板着脸:“只是一口点心,你完全不必亲自来的,不值当。”
“值当的,”章兰尽到底还是没忍住,上前一步,多了几分咄咄逼人:“我想见你,想得不行。”
荆微骊赶忙后退,将两人的距离再次拉回方才那般。
看出来她的抗拒,章兰尽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我总觉得,自从定亲后,一直在躲着我?”
“……”
荆微骊没吭声,好像在期待面前人接下来会说出来什么。
章兰尽也没有辜负她的期待,一箩筐的酸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生怕压不死她。
“提莲,我日日夜夜都念着你,若你厌烦了我,不若同我说说,我改。”
压住胸口翻涌的作呕感,她扯出一抹牵强又僵硬的笑意。跟那双瞳色幽暗的眼睛对上,她居然又鬼使神差地想到了白日里的惊鸿一面。
忍不住的,再次想起那个手起剑落引出三丈血的刽子手。
那是个同章兰尽截然不同的狠厉男人,红莲伴身,剑气逼人。还有他脸上如罂粟般的笑,以及犹在耳边的那句“真乖”。
叹了口气,她的指尖绞起袖口,心思拧巴。
—
月光温柔,清晖落在潋滟的水面上,紧接着又被几只不知道哪里蹿来的照夜清搅乱。
但很快,不规则的圆盘恢复如初,仿若是悲悯的神女撒向人间的祝福。
樊封坐在窗台边上,生了厚茧的粗粝大手把玩着一支银簪,正在听属下汇报宫内的情况。细长簪子做工很是精巧,但又实在脆弱,不过从灵阑寺带回来的路上,上面的几颗蓝珠竟然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缺了一颗。
过了半晌,他闲闲抬睫:“他还真是不死心,难道不知道咱们的这位陛下还是个未开窍的雏儿吗?”
清清冷冷的寡淡语调,让人听不出猜不着他的心中所想。
一身黑的下属也不敢应声,只是站在那里等着主子下一步的安排部署。
“陛下那边可说什么了?”
下属斟酌再三,原本想把话茬咽下去,可又被面前人的凛冽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最后只老实答道:“陛下他问您何时成亲,说想抱娃娃了。”
“……”樊封脸色迅速阴沉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乜过去:“看来你的日子最近很是舒坦?”
下属一愣,满脸欲哭无泪。
不是您让我说的吗!
待下属忙不迭行礼跑走后,樊封偏头,视线正巧打上那株养在窗外湖边的梨树上。
花瓣小而娇,不堪一折。
一道倩影不受控制地浮现眼前,难以从脑海中抹消。
捏银簪的手紧了几分,一没控制住,上面的蓝珠又掉了一颗。甚至是顺着他的虎口和指侧外沿,一路蹦跶着掉到地上的,最后咕噜噜滚到他脚边。
无言地将小珠捡起来,又安置到掌心仔细端详。
银簪主人花容失色的一幕浮现眼前,引起他新湖层层涟漪。
“可惜这次又没同你说上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