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第二天雪还在断断续续下着, 积雪没过马蹄,一百多里地走到中午时还不曾走完一半,苏樱弃马乘车, 正靠着窗户赏玩外面的雪景, 裴羁从前面探了路回来,赶到窗前低头弯腰:“念念, 我回来了。”
苏樱看见他漆黑眼睫上凝着一层薄薄的冰花,被呼出的热气一冲, 变成细小的水滴。连忙命车子停住, 伸手握他:“哥哥快到车子里暖和一会儿吧。”
裴羁缩回手不让她碰, 没有下马:“我身上凉气重,别冲撞了你。”
“我又不是泥捏纸糊的,哪里就冲撞到了?”苏樱睨他一眼, 伸手夺下他手中马鞭, “快些进来吧。”
若是不上车,她必是不肯罢休的。裴羁脱去蓑衣斗笠, 又将脸上手上的湿气都擦拭干净了, 这才下马登车。
手上一暖,她到底还是握住了他, 柔软的手将他的双手合拢在中间,轻轻搓着:“很冷吧?手都冻得冰凉冰凉的。”
“不……”冷字还没说出口, 她忽地低头,向他手上哈了一口热气,一刹那间热意自手上直传到心上, 简直是要灼烧起来了, 裴羁想要拥抱, 到底又忍住, 跑了几里地身上又湿又冷,与她同坐一处还怕冻着她,又如何能抱?
吹着,搓着,她的手似有魔力,不多时便让他浑身暖洋洋起来,她突然停住,似是要松开,裴羁心里一跳,连忙将双手向前送过去,低着声音:“再吹吹。”
苏樱怔了下,抬眼,他目光灼灼看着她,耳尖上一点红掩在漆黑头发里,扎眼的很,苏樱嗤的一笑,丢开了手:“你都好了,做什么还吹?”
“就一下。”裴羁把手又送过去,自己也知道这行为绝不能让人看见,那手到半道时先把窗户掩上,这才停在她面前,“乖念念,只吹一下。”
苏樱低低笑着,存心逗他,只是不肯吹,裴羁再忍不住,一伸手勾住她的脖子将人搂在怀里,那手只往她唇边凑:“乖,吹一下。”
苏樱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拂在脖子上,惹起一阵酥酥麻麻的异样感觉,不敢再闹,胡乱向他手上一吹:“好了,这下该走了吧?”
裴羁顿了顿,心脏砰砰乱跳着,到底还是退开了。怕身上的湿气冻着她,便在角落里坐下,极力将身体缩了又缩:“我只坐一下便出去吧,天寒地冻,诸事还是小心些好。”
苏樱看见他睫毛上的细细的湿气,方才那些冰花都化尽了,他怕她冷,缩在离她最远的角落里。“给你,”把脚下踩着的脚炉蹬过去到他脚下,“烤一会儿暖和了再说。”
寒从脚下生,暖也是,脚烘得热了,不会那么容易冻着。
裴羁想要推辞,她一脚踩住不让他推辞:“给你就用吧,总是推三阻四不听话。”
不听话?天底下有谁人敢这么说他。裴羁心里一荡,抬眼,她笑笑地看着他,目光里是绝不容许他推辞的强硬,裴羁垂眸,将脚炉蹬开一点在中间,自己踩住一边,留另一边给她:“一起烤吧。”
脚对着脚,脚炉里炭烧的足,从千层靴底透过来,慢慢传到脚踝、小腿,方才半条腿都是僵冷,此时烘得透了,一波接着一波的热意,裴羁靠着车壁一瞬不瞬看着苏樱,呼吸凝滞着。
怎会如此爱她呢?冷淡疏离的她,握着匕首想杀他的她,眼下娇嗔着,体贴到每根头发丝儿的她,她不知有多少张面孔,可每一张,都让他如此爱恋,爱入骨髓。
“别盯着我看了,看得人心里发毛。”脸上一暖,苏樱捂住了他的眼睛,“天天看,还没看够么?”
眼睛看不见,裴羁也没挣扎,顺势凑近了,吻她的手腕:“看不够。”
一辈子也看不够。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看不够。
苏樱嗤的一笑。看起来最端方正经的人,偏是私下里粘人得紧,也不知道他这两幅面孔是如何切换得自如?松开手岔开话题:“前面路况怎么样?”
“积雪很深,不大好走。”裴羁微微垂目,回味着她纤手留下的温度,“照眼下的速度关城门之前怕是赶不及入城,前面十几里地有驿站,要么今晚在驿站里歇下,明天再走?”
苏樱点点头:“好,听你的。”
雪这么大,他的伤还没有全好,她也担心他吃不消。
“进城以后,你想住哪里?”裴羁轻声问道。
崔家上下没有与她亲近的,他怕她在那边受委屈。裴家倒是诸事便宜,但未过门便先住进去,未免落了口实,终归还是不妥。他虽有私宅,但经过先前的事,莫说她,连他也不会让她再住那边。至于她自己的私宅,多年未曾打理,只怕也不会方便。
“就住我舅舅家里吧,”苏樱明白他的顾虑,她倒并没有太多忌讳,如今她是裴羁的未婚妻子,崔家先前便是有再多龃龉,如今也绝不会亏待她,“诸事方便,离你又近。”
近么?安邑坊裴家到胜业坊崔家,中间隔着一整个东市,两三刻钟才能到。不过她愿意的话,他都可以。裴羁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