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气
也是,人家王都下来的贵女,离家千里已是可怜,性格又那样温柔好相处,你是作什么要难为她?”
卫莽长着高八尺虎背熊腰的魁梧身量,用一张下巴宽硬浓眉大眼的糙汉脸操碎了一颗慈母心。
实在是家里这帮人就没几个会来事的,整日只会到处拉仇恨,半点不体谅维持和睦的辛苦。要不是有他老卫兜漏着,这个家早就散了。
不说别人,单说眼前这俩。
第一位自不用说,位高权重心狠手辣,天底下没几个敢得罪她的,得罪了也没什么好下场,凡事干就行了。他老卫不敢多说这位什么,大家自己也看得到。
另一个正经起来倒也得了不少诸如足智多谋算无遗策的美称,长着一张斯文小白脸靠着出卖皮相骗骗人也能过上好日子。怪就怪在这小子嘴毒啊,毒过黄蜂尾后针,心还黑,黑得毛笔蘸上能写字。
偏生人家藏得好,一大群人排着队等着被他卖了再帮他数钱。
他老卫曾经年少不更事的时候就是那个帮人数钱的,被坑得裤子都没了还跟人道谢。等等等等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到如今,甭管他燕故一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就是他的错,一定是他的错。
天底下还有谁能坑得了他呀。
燕故一闻言哂道:“付氏女给了你多少好处。”
“诶你这话就不对头了,老卫我帮理不帮亲,这就跟你好好掰扯掰扯……”
这一掰扯就能掰扯到六七年前老掉牙的事情。而场面不外乎是卫莽唠叨个四五句,被燕故一回一句噎得更生气。都是平常,就是吵得慌。今安经过这两天忙碌正乏得很,什么天王老子顶了天的事情都没劲去理,被这催眠曲一样的吵闹声吵得更是困倦上涌。她叫停了这幼稚的场面。
她想起要算的账,问燕故一:“昨日下午回来报信的那个少年,现在何处?”
“已经关在了府牢中。”燕故一道。
今安眉目一舒:“做得好。”
燕故一早在第一眼就发现端倪,在今安带人出江后,便将少年关押提去审问,结果一问三不知,少年一脸受惊惶恐样。可燕故一目光何等毒辣,至今没遇上比他会玩心眼的,少年伪装的畏怯、手上常年握刀剑才有的茧子、下意思藏入袖中的手,都在他眼皮子底下破绽百出。
“许是他做贼心虚,抑或急功好进。竟想趁夜逃脱,被我安排在门外的人当场拿下。”燕故一将其中经过风轻云淡地说来,“就是嘴巴有些硬,少不了要吃些苦头了。”
卫莽就在旁边看着两人你来我去地料理人。
“今夜带回的这批江寇也由你主理审问。”
“是。”
“本王倒要看看,这一遭乱事,州府尹要如何交代。”
——
今安回到自个院中,灯火通明,一道青石板砖铺成的小路从院门口一直蜿蜒到堂门前,小路两边栽种了徐徐飘香的桂树与低矮的花株。
原本两边栽种的是一片密密的竹林,自那场抄家大火后长起来的,无人踏足管理之下,竟趁着天光雨露抽成遮天蔽日之势,风一过,沙沙声不绝于耳。
实在风雅,真就是一个极适合暗中埋伏的宝地。
燕故一看后便命人砍了整片竹林,重新栽了桂树,仍按五步一棵的间隙。这样布置下来,只从院门处一望,便可一览无余。
硬生生将处风雅景致改得像捅了谁家的香料铺子。
满院仆人侍女早早点亮各处,备好衣衫热水,而后退下。留下一室清净,案上新折的几枝木芙蓉在水瓶中摇曳,落了几片花瓣。
不合身的黑衣被随意丢弃堆叠在地上。简单洗漱,洗去了满身的疲乏脏乱后,今安从寝室踱步到正堂,将里里外外走了一遍。
门外有人在唤她。
推开门。月亮挂在头顶,院落中间支着张大桌,桌上点着小炉,炉上温着烧刀子酒。时辰正好,烧开的酒咕噜咕噜着催人去拿。
扑面而来的热气腾腾与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