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金龙飞舞
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古老师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尊者,他临终前对柏向河说出的秘密是他的“人生箴言”。
善良之人理解古老师的用心良苦,却为柏仲感到一丝惋惜。
柏向河全程参与了古老师的葬礼,他除开悲伤外,外人根本看不出他内心还有另外一份痛苦。
是的,柏向河既为古老师的离世哀悼和悲痛。同时,他又为儿子的遭遇心如刀绞。他感谢古老师,感谢他将柏仲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扣留下一个月。否则,他真的无力凑足那一笔报名费,他或许真的会寻一根尼龙绳或棕绳上吊自杀?当然,如果是自己上吊自杀那么死亡并不可怕,甚至是一了百了。但是,势若柏仲他妈捷足先登寻一条绳子“一走了之”,那他怎么办,怎么办?难道自己也跟着她“一走了之”?或许,这样的结果并非孤例,有力的证据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落雨河每年都有几个人投河自尽,他们在外人看来风风光光,吃穿不愁,甚至还有些令人羡慕。然而,他们还是纵身一跃跳进奔流不息的河中,有的像颗石子溅起几朵浪花,有的像片枯叶默默的漂走。这些人的尸体,有的在下游被人发现并打捞上岸,有的至今也没个踪影,有的或许已被冲进浩瀚的太平洋!
柏向河就这样思考着,他思考的目的就是要做到不能据此憎恨古老师。他还要感谢他,感谢他让自己活着。如今,他天天练习“孙子兵法”,每当柏果与他咿咿呀呀地“吵嘴”,他就感到莫名的兴奋和无比的幸福。
然而,当他想到儿子因错失进入华中那所重点大学而一路坎坷,他又对古老师产生了些许埋怨,他在心里说——老哥哥,你只想到救我的命,可我儿子的命你咋不想想?在咱磨盘村谁能考上那样一所重点大学,如果我儿子顺利进入那所大学就读,他的人生难道只是一名打工者,他难道只配在磨盘村当一名代课教师?唉,老哥哥,你的善举把我儿子害惨了、害苦了,将来我必找马克思与你评评理!
古老师的葬礼简单而不失庄重,主要原因是抬棺的人中居然有一名女同志,这在落雨河流域绝无仅有。
人们对要求参与抬棺的这位女同志非常熟悉,非常敬重,她是谁?
细心的人已经看到,那个用瘦弱的肩膀担着横杠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乡长柏灵。
按理说,一个乡的乡长不应该参加这样的葬礼,这让市上和县上分管殡葬改革的领导知道后将作何感想?是她没有政治头脑,还是缺乏大局意识,亦或是她抵触殡葬改革的某些政策?当然,全都不是。
柏灵曾想方设法做已故常玉发支书子女的工作,让他们认真落实殡葬改革的相关政策,鼓励他们带头开“厚养薄葬”和移风易俗的先河。
她系请假前来参加古老师的葬礼,并且主动向古老师的儿女们申请抬棺材,她担心古老师的后人和家族反对女人抬棺材。
古老师的儿女都知道柏乡长是古老师的学生,甚至像他的女儿,他们都晓得那年腊月二十七父亲买来一背篓红薯,他们曾问过父亲为什么年关不多买些年货而买一背篓红薯?父亲就意味深长地告诉他们:“孩子们,在你们眼中这是一背篓红苕,是猪吃的饲料。但是,在我眼中这是一背篓金子,是救命的金子!别人腊月二十七想到的是制办年货,可柏向河和柏灵想到的是为女儿和为父母买一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绿布胶鞋。孩子们呀,你们是不知道,如果我不买下这一背蒌红苕,我估计柏向河家大年三十得有一个人上吊!”
上吊,这是落雨河一带某些人结束自己生命的办法,他们或为十元钱,或为拌几句嘴,当然更多的还是思想钻入死胡同。
从人口学家或哲学家的角度看,上吊之人都是些心胸狭窄之人,是不懂得珍惜生命的人?但是,处于社会底层的人不这样看,他们知道广播或电视里那些五彩缤纷的世界与他们没有丝毫关系,明星和大腕的一颦一笑亦与他们毫不相干,他们是电影《人生》里的那一群庄稼人,他们都是德顺爷,他们都是高加林或刘巧珍,他们脸朝黄土背朝天只为活个人见识,只为不让那片干涸的黄土地更加寂寞!
农民呀,没有谁在乎你,只有你自己的父母和儿女彼此搀扶着前行。你穷得连买盒“洋火”的钱都没得时,亲戚都远远地躲着你,甚至把你当成“瘟神”一样对待。当你把庭院里那几颗苹果或梨摘下来,背着走上几个小时的山路拿到集市上换几个量油买盐的钱,别人又说你小气,说你是势利鬼!
但是,当某一天你衣锦还乡或像柏灵这样当个乡长或其他什么长,人家就都把你当成神,当成如来佛主。
或许,你不愿意接受这样的观点,或许你认为这只是个别现象?是,我不认为自己搞过全国性的调查,也不认为自己曾做过的调查样本足够大。但是,生活告诉我们,这就是世界,是真真实实的世界。你无须听美国的民主党和共和党怎么说,也无须看影视剧怎么演怎么说,只要你愿意,只要你从某个方向纵深走上三百里路,这些问题你都可以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