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究竟是谁［任江流］

&34;哪有什么胜利可言，挺住就意味着一切。&34;他这样想着。

高中读书的那段日子，是决定他人生走向的重要时期。他是从农村一路走来的，考上这所顶级高中，不仅有着他自身的努力，也有着家庭用力的托举。

他的家庭在农村算不上差，父亲是务农的，母亲是乡村教师，日子温饱。只是如果父母之间没有那么多争吵就好了，他想。

几乎每天，他回到家里，面对的都是一地狼藉和不停歇的对骂，空气里仿佛都弥漫着因为几十年来的性格差异，生活不顺而激起的硝烟。

从小他就知道母亲不是自愿的，是这场包办婚姻的受害者。这种婚姻最怕的不是被包办，而是被包办者是一位有自主意识的女性。她虽不是一切都知，但也不是一无所知。她被家庭、时代裹挟着，挤压着，不知如何动弹。她的生命只能像那些任教的孩子们呐喊，她把她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了教育那些孩子上面，只有剩余的小部分，偶尔赏赐给他，当做饭后甜点。

他的父亲算得上是传统意义上让小孩子都喜欢的父亲:会给他带好吃的，善解人意，和蔼可亲，偶尔心情好就与他玩耍，但他家暴。他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像是本能地关心着母亲，然后又被她的冷漠赶跑。上一秒还与父亲说笑着，勾肩搭背，下一秒刚想原谅的心飞到九霄云外，与那些打骂声困在家里无处可逃。

但是农村总有一些俗成的约定，那就是：这些都是小事，法律在这不管用。那些封闭的，地方性的感觉不知是从何时而起，也不知是因为相同而团结，还是因为不同而团结？他一直在思考着，还没思考出结果，思绪就被做饭要不要盖盖子的争吵声打断了。他一直尽力地去逃脱这个家庭。

当然在一定程度上，他也受到了母亲的影响。他向往新的生活，毫不避讳地说，他对那些上层的，一切&34;美丽而崇高&34;的事物怀有梦想，直到现在他依然还能想起，回想起当时这种希望带来的新鲜。

他也永远无法忘却那个他踏入校园的下午，他看到一位长相帅气，外搭一件红色拼接棒球棒棒球服，脚踏一双红黑色交错的篮球鞋，神色飞扬的指责着什么。对面唯唯诺诺的同学，沉默不语。他脸色通红，身强力壮，他说说停停，顾不上周围人的劝阻，不停的比划着什么，看对面总是不理不睬，他有些被激怒的指手画脚，就在他挥出拳头的那一刻，老师及时赶到。两人便在单方面争吵中被强行拉开。这件事就这样消失在风中。

但他确信，他人生中来自学校最早的欺侮，是来自那个趾高气昂的人，那个低头沉默但拳头紧握的人。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两个人，无法忘记他一直满怀期待的&34;高等学校&34;中存在着这样的羞辱和凶残。同时也不情愿用过于片面的方式去解释，像一名律师一样为两人作无罪辩护。

最后，却无济于事，&34;于是他奋力向前，逆水行舟，只为回到往昔岁月。&34;但他慢慢发现这里的学生都是多元发展的，自己只是一粒微尘。他不断地看着挤不进去的前100名，闪闪发光的歌舞表演者，校门口外关切又华丽的家长，同学们口中永远幸福美满家庭。

想起那天他是第一次带代表乡里参加市里的比赛，拿回第一名时，老师的鼓励，同学的羡慕，校长极力的夸耀，父母难得的安宁。虽然最后也还是因为争论是谁教育得好而争吵起来，但他还是无时无刻不怀念着。那天他背着书包，像个常盛的将军，走在回乡的小路上。头顶上是紫红与玫瑰金混杂的天空，时不时还飘来一朵云，每当想到这里他都有点想哭，因为他觉得人生好像没有再比这事更快乐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