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槐吊尸
谢大人谢宝树为攀上卢定义,至今为止已经做过不少努力。包括调查卢定义的喜好、他在京城常去的几个地方,就连卢定义习惯在哪个时辰回府,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卢定义不负他的纨绔之名,狐朋狗友多不胜数,个个称兄道弟。在受了谢宝树的酒后,虽因当时兴起与谢宝树聊得热络,过了没几天,就把他忘到一边,连酒后一口答应说要为谢宝树引见其他宗室贵人的话,也当从没说过。
谢宝树枯等半月,见卢定义如此,虽然气愤,也无可奈何。
赶巧太液池宫宴,卢定义也在受邀之列。他头两天被京师一些不入流的人物请去喝花酒,那些人没有正经营生,但消息灵通,酒酣耳热间,不知谁提起谢大人家中那据说生来不祥的大小姐,就被卢定义听记在心里。这人半点正经事不做,对别人家的趣事异闻却极上心,从花楼回府的当天晚上,就派小厮到谢大人府上去,说是无论如何,在明晚的宫宴上,也要让他见见谢蓁小姐。
他这般做法,就像新得了件稀奇玩物,不光要自己开眼,还要找人多的地方宣扬一番,分享给别人,大家一起乐呵。
感觉到卢定义对自家毫无敬重之意,谢宝树的脸面有些挂不住。
他的二夫人好言劝说,说是只带谢蓁露个脸,也不损失什么,再者若不答应,不光之前的努力白打水漂,再得罪了卢定义可怎么得了。
解语花二夫人这番说辞打动了谢宝树。他不是半途而废之人,再说之前使尽浑身解数,在卢定义身上投入的成本还没收回来,实在不甘心。
以上是谢宝树带谢蓁赴宴的前因后果。
开宴后,谢、卢两人分在上下两层。最初谢宝树拉不下脸面下楼,指望卢定义自己找上来。
左等右等不见人来,他等得焦心,四周都是同僚,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假装喝酒,眼神却不时往门口瞥,始终心不在焉,完全没注意谢蓁跑到了别处。
约摸过去半个时辰,官员三五成群聚着,谢宝树见没人注意自己,低头匆匆出席,拉着脸下到一楼。
卢定义正歪在靠窗边一条椅子上,敞开领怀散酒热。官员三三两两还在敬酒,谢宝树见人多,一时过去也不是,走也不是。正在踌躇,不巧卢定义一眼睃见他,扬声招呼。
顶着周围官员异样的眼光,谢宝树只觉两颊火辣辣的,端着体面走到窗边,卢定义张口一句,问的就是谢蓁。
不仅如此,卢定义喷着酒气,招呼厅里其余同僚,“听说,谢大人的第一位千金身世不俗啊,不是有道士说,是什么祸星吗?谢大人今晚把小姐带来了,怎么不教我们见见?”
谢宝树气得浑身哆嗦。他一个三品官员,享朝廷俸禄,竟受个下级散官吆喝。脸既已经豁到这份上,还差一个只会惹是生非的女儿吗?
谢宝树折回去找谢蓁,可哪还找得到她的影子,他哪里知道,此时的谢蓁正在楼船顶层与宫娥捉迷藏呢。
九公主被捞上来以后,宫人侍卫听御前大宫监询问,忙四处搜寻谢蓁的父母,在二楼大厅里,正撞见丢了女儿没头苍蝇似的谢宝树。
闻说谢蓁诅咒陛下宠爱的九公主落水,谢宝树眼前一黑,暗骂谢蓁灾星。
他悬着心,害怕受到皇帝的问责与呵斥,不敢登上顶楼,于是请席间侍奉的宫娥去将谢蓁带回。
当望见谢蓁出现在楼梯口,一股热血直冲谢宝树的脑门,他厉声呵斥,“谢蓁!你都做了什么!”
谢蓁没有准备,被吓得一激灵,下意识不敢靠近父亲。
谢大人此时可说风度全无,这种时候训斥女儿实属少见,周围同僚都被吸引,悄悄朝他与谢蓁的方向打量。
席上的卢定义示意宫娥为他斟满酒,故意在众人面前笑呵呵道:“谢大人,这就是你的大女儿?看上去蛮乖巧,不像是祸星嘛!”
这话无疑火上浇油,不仅助燃谢宝树的怒火,也将谢蓁推上了风口浪尖。
在场的各个官员,多少都听过谢大人家门不幸,家有祸星之类的传言,虽然并非每个人都相信迷信,却对传说中的祸星好奇。
卢定义想在众人面前挫谢大人的面子,将两条大腿架在桌上,拍起肥厚的手掌,“怎么还不带来给我看看?”
各位官员互相交换眼神,神色变得意味深长。
谢宝树感觉无地自容,事已至此不想半途而废,粗暴拉起谢蓁的手,朝卢定义的桌席前走去。
随着一步步的靠近,谢蓁心中忽然感到不安。
她已经可以看清卢定义的脸。卢定义身体宽胖,靴子穿在他的脚上,靴筒似乎有正常人的两倍宽。他生了一张喜气的笑脸,小眼睛眯成一条缝,黑黢黢看不见眼白。
卢定义身旁站着一个年轻后生,黑色网纱幞头的两脚结于脑后,圆领官袍配皮革腰带,服制上却不带有任何品阶特征,原来是唱戏的伶人做文官装扮。
规定每位官员只能带一人,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