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蓁

一切怪事都从谢蓁的眼睛开始说起。

谢蓁出生那一日雷霆滚滚，谢家主母在惊天动地的雷声中生产，乳母用襁褓包住谢蓁抱在怀里，才意识到她不对劲。

“这……这孩子怎么不会哭啊！”

谢府上下的人围聚在乳母身边查看，发现小谢蓁的眼睛颜色很不正常，本该漆黑的瞳子竟然隐隐泛出绿色，那种如野兽般的绿色。

乳母和仆妇打了寒噤，不敢看谢蓁的眼睛。出生当日的异常成为了一种不详的征兆。

谢蓁长到六岁时，乳母抱她出府游玩，当马车经过街旁某户朱门高宅的人家时，谢蓁没来由地指着那间宅子说：“走水了。”

她讲出这几个字时，那户人家的门仆脸色难看，几乎要截住乳母一行人讨要说法。乳母吓得连忙捂住小谢蓁的嘴，匆匆抱她离开。

原以为只是简单的童言无忌，谁都没有想到，两日之后的深夜，那户宅邸真的走水了。

大火烧毁了几乎一半庭院，因为发生在深夜，有几名家眷和仆人来不及逃跑，葬身于火海之中。

事后据官府调查，那场火的起因是宅主人私放银款，几名小商贩负担不起借贷带来的高额利息，遂合计杀死宅主人放火毁尸，想来个一了百了死无对证。

幸亏有谢蓁的一句童言，门仆为防备万一提前将院落各处的蓄水缸装满水，又增备了灭火用的器具，当日扑救及时，才没致更严重的损失。

但那户人家没有感激谢蓁，反而在火灾后多次登门闹事，要谢家给出说法。发现谢家老爷有官职在身后，虽然不敢再明着闹，背里却向街邻散播谣言，说他家的火都是谢家的女儿引起来的，那个小女孩不吉利。

而谢蓁之后的经历，似乎也在佐证类似这种谣言。

她总能看见一些即将发生的坏事。

去郊外看人放风筝，仰头望见有只鱼形的风筝翼上有女人的脸，之后不久，听说那家的主人将舞姬失手打死，风筝翼上溅了一点舞姬的血。

在湖上乘船游玩，看见水面上飘着两件华美的衣服，后来听说有一对世家兄妹独自游湖，不慎溺死。

最诡异的一件事发生在谢蓁十一岁时，那年冬天的某个夜晚她从学堂回家，当马车经过京城最繁华街道的一处路口时，她的双眼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灼痛，仿佛有烈火灼烧。

谢蓁的年纪还小，无法忍受，在马车中大哭起来。疼痛感持续片刻，很快消退了。

等谢蓁再次睁眼时，发现眼前又一次出现了幻觉，月光照耀下明亮如银的街道上，突兀出现一个小女孩的背影。

从身高和身量上看，小女孩和谢蓁的年纪差不多，梳着双髻，一身白裘滚边的红色冬裙。

谢蓁克制不住小孩子的好奇心，不顾仆婢和车夫的劝说跳下马车，捋着小女孩的路线朝前飞跑，直到超出很远，谢蓁猛然回头，本想看看小女孩长什么样，一看之下直接吓得不敢动弹。

小女孩全身的皮肤呈现一种诡异的青灰色，脸庞肿胀，头发湿淋淋结着冰碴。模样仿佛溺死的人刚被打捞上来。

谢蓁吓得大叫一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谢家的仆婢追上来，见到仿佛受到巨大惊吓的谢蓁小姐，连忙抱住安抚。

当晚返回谢府后，谢蓁直接发起了高烧，持续整夜不退。

随行的仆婢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们看见小姐突然跳下马车奔向空无一人的街道，接着仿佛看见了吓人的东西，捂住了双眼。回忆当时的场景，仆婢们忍不住心中阵阵发毛。

谢蓁小姐能看见不干净东西的传闻很快传遍整个谢府，同时流传起来的还有过去的诸多传闻。

谢家的下人开始有意与谢蓁保持距离。

在谢蓁被流言蜚语淹没时，她的父亲谢大人选择了无视和默许。

谢大人名为谢宝树，取意自“非谢家之宝树，接孟氏之芳邻”，生于一没落的贵族之家，因天资颖慧被家族寄予厚望，十几岁年纪就满腹经纶，能写出一手漂亮的文章。

谢宝树二十来岁时开始科考，因没权没势，朝中无人帮衬，屡试不中。那些高官的荫生，学问文章都不如他，却早早入朝为官。他急白了头发，又日夜苦读缺乏睡眠，兼家中清苦无力娶妻，遂顺利步入未老先衰、晚婚晚育的行列。

谢宝树近三十岁才致仕，最初是僻远地区蜀郡一名不入流的县丞，他赴任当年迎娶一蜀地绣女，第二年生下了谢蓁。

兢兢业业干了多年，虽把当地治理得政通人和，但无人举荐，谢宝树始终不得升迁。

直到前年蜀地叛乱，本朝靖北王手下的某支军队前去剿叛军，谢宝树抓住机遇，倾家荡产治下酒席款待军士，那两名参将得了好处，平叛回京以后真没忘了谢宝树，在靖北王妃跟前美言，王妃又趁着宫宴在太后跟前美言，没过多久，皇帝御前太监的车驾就浩浩荡荡驶进蜀郡。

蜀郡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