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南韵和南修世到达山下的时候,山下各帐的护卫已经离开了一部分,而另一部分也是等待着准备离开的模样。
南修世打量着浩浩荡荡离去的队伍。虽然同样是九部的贵族,但这些队伍很明显互相之间有着清晰的尊卑界线。地位低的部族护卫只能等着高位的大人先走,并且还要让出道路。
南家的家丁在这种情况下只能避开让路到一边,想要上山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南修世喜气洋洋,“看起来,山上的宴会应当已经结束了。圣人盛情款待东胡王。各位大人都是尽兴而归。”
南韵在这些队伍里看到了眼熟的旗子,她顺着旗子看过去,找到了几张见过的脸。
那些是长庆宫的斡鲁朵,贺昭果然今天也在。
南韵一时之间心绪纷乱,旁人只知道今日是东胡王来朝,圣人设宴迎接。这是喜事一件。
但南韵知道那一日东胡王子的死亡并没有那么简单。说到底,贺昭是为了救她才杀了那东胡王子。
今日这山下的九部护卫都是提刀披甲,各个杀气腾腾的,不像是单纯来参加一场热闹的盛宴……倒像是预备着要彼此攻杀。
若东胡王来者不善……贺昭会不会遭遇什么责难?圣人让她与父亲来,真的只是为了简单的拜见吗?
南韵忽然有种强烈的不妙预感,心底生寒,糟糕的预感顺着脊背窜上后脑。
二夫人目光扫过南韵,少女本就生的极美,今日又精心打扮。眉间贴着金箔裁剪出的额饰,衬着皮肤更加雪白莹润,长发盘成高鬓,一身百鸟集翠裙,光艳不可方物,又高贵得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她看着这样的少女,好像能够透过她年轻的眉眼看见另一张脸,忍不住道:“大姑娘过往不是最不喜欢这样奢靡艳丽的裙子吗?怎么今天是转性了?”
这样的话南韵过去是时常听的,却没想到在这里二夫人还会如此。
她心头苦涩又烦闷,今日陪着父亲来见圣人,如何打扮穿什么衣服又怎么会是她能决定的。
过往南鸿不许她穿这样招眼的衣裙,今日却亲自送来如此招眼的裙子。不过是为了向圣人夸耀自己女儿的美丽,将她当做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送予太子罢了。
这一切与她性情如何,究竟喜不喜欢,并没有半分干系。
可惜的是这样简单的道理,二夫人不懂,贺昭竟也不懂。
也是。无论二夫人,还是贺昭,都生来自由,一贯任性,有选择的权力。
而她,从来就没得选,只有身不由己。
他们这等有太多选择余地的人又怎么会理解她。
南韵压下心头诸多念头,只当是太过于紧张,沉下心去念了几句经文。
少女安安静静的垂首,眉目不动,也没有露出什么因此而羞愧亦或者不耐的神情,温和得令人火大。
二夫人冷哼一声,“可怜你那妹妹,现在还被关在家里。也是。做姐姐的要嫁人了,哪里还想得到什么骨肉亲情,眼里也就只有男人。”
这话实在是有些刺耳,不止南韵听见,就连走近前的侍者都听见了。
山上派下来两辆御辇,但车驾很小,一辆也只够一个人坐。
二夫人一眼扫过去,不悦的问道:“这么小的车,我们怎么坐得下?”
两个小少爷跟在她身后,探头探脑的打量着这些宦官内侍,是一种打量着什么稀奇玩意的眼神,毕竟阉人可不是随处可见的东西。
南韵认出领头的内侍是之前见过的那位公公,她唇边露出清浅温柔的笑容,向他微微点头。
赵福心中烦闷极了,只道太子妃这么温柔好性的人,怎么家中却又这么几个好没规矩又好没眼色的东西。
他盯着二夫人,皮笑肉不笑道:“陛下只请了太子妃与她的双亲。但听闻南家主母未至京师,您是哪位?”
二夫人听出宦官话中之意,面色一白。
高车自古便有多妻的制度,头人贵族,每娶一位妻子,便要将自己的牛羊家产分出相等的一份来,再去立一个帐子。
一个妻子,一个帐子,每个妻子都是自己帐篷的女主人。彼此之间地位平等,先来的并不会就比后来的尊贵。
甚至若是后娶的妻子更为能干聪明,娘家更强大,先娶的妻子还会被欺凌轻视。
因而当初延陵推说家主已有妻室,不好另娶。
她父亲与母亲都不在意,她也觉得没什么好在意的。延陵如此富饶,高车那一年遇到了虫灾,牛羊损失许多。便是强嫁,她也要嫁来,换南家出十万米粮的聘礼以解高车之急。
直到真正嫁过来多年,她才渐渐知道汉人的习俗与高车逊然不同。男人只能有一个妻子,却能有许多的妾室。妾室地位卑贱,如同奴仆。
正室妻子没有死,她便永远都只能是妾室。
知道这件事,她大闹了一场,逼得那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