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夜色渐深,宋念珍玩儿得过瘾后,便打着哈欠准备回房,“不玩了,我要回屋守岁去了。”
她这一走,其余人也都陆陆续续散去了。
章盈与婆母大嫂商量了几句明日的安排后,才带着碧桃回院。
除夕之夜,府里的下人也松散了些,除去必要的值守,其他都在自个儿屋里守夜。大红的灯笼点院,照着一地的瑞雪,除夕的喜气便洋溢在这点滴间。
果酒虽不醉人,可犹有后劲。出主院时章盈不觉有异,回去的路行至一半,脑袋便开始悠悠地晕乎起来,双腿也犹如踩在雪地上般软绵绵的。
碧桃一手提着灯笼,另一手搀着她,边走边问道:“娘子,方才喝了那么多杯,你难不难受?”
章盈抬手松了松披风系带,“还好,就是有些热。”
凉风灌进脖子,那股热意稍有缓解。
闻言,碧桃忍不住小声念叨:“那念珍姑娘也真是的,明知道你喝不了酒,非不饶人。”
章盈笑着道:“除夕夜,喝几杯也不打紧。”
两人徐步往前,进了后院,忽而听到身后有人出声。
“弟妹。”
章盈停下回首,看清来人后委身道:“大嫂。”
庞氏回了一礼,口气温和道:“弟妹是着急回去?我还想着与你说会子话呢。”
平日她们多是客气地往来,并不十分推心置腹,章盈摸不透她的意思,只道:“那不如大嫂去我院里坐坐?”
“几句话就成。”庞氏看了一眼后院的竹林,“雪色正好,去园子里散散步吧,也当解酒了。”
话已至此,章盈也不好推辞,颔首应允。
庞氏上前挽着她的手,对一旁的丫鬟们吩咐道:“都在这儿等着,不必跟来了。”
章盈朝着碧桃点了点头,随她信步踏入后花园。
四下无人后,庞氏才开口:“妹妹今日想家了吧?”
不待章盈回答,她自顾自道:“定然是想的,我嫁进来的头一年也想得不行,可惜现在娘家也不值得我想了。”
她语气怆然,章盈想宽慰几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总归是大嫂的家事,她不好多嘴议论。
“人人都说国公府的少奶奶风光,可这风光却都是给别人看的,背地里那些阴暗龌龊,又有谁知道。”
章盈讶然,她觉得大嫂似乎是醉了,否则端庄如她,又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庞氏仰起头瞧了一眼黑蒙蒙的天,“我是没有退路了,弟妹,难道你真要一辈子耗在这儿?”
章盈没接她的话,道:“大嫂,你醉了,回去歇息了吧。”
庞氏停下脚步,“这府里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人人都有两副面孔,盈娘,听我一句劝,能早日改嫁便早日走。”
说到最后,她压低了嗓音,话语在细碎的风声中飘忽不实。
俄顷,她换了副神态,自嘲地笑道:“瞧我是真的有些醉了,说起胡话了,弟妹别见怪。”
章盈道:“大嫂言重。”
庞氏拍了拍她的手背,“明日事情还多,弟妹早些安歇,我也先回去了。”
她说完便转身离去,留章盈一人在原地,沉浸在她那一番话中。
枝头上,压不住的雪滑下,落在了她肩上。
章盈回过神,抖了抖披风往外走。
大嫂话里饱含深意,像是在提醒她什么。她琢磨不透,还是回去让郑嬷嬷辨析。
远处高挂着几盏灯笼,她踩着雪地上模糊的影子折返。
悄然间,另一个颀长的黑影出现在旁。
这绝不会是大嫂的。
章盈呼吸一滞,正要回头时,一只大手便捂住了她的嘴。
是那个恶徒!她猛地挣扎起来,手脚并用地踢打他。
可他力道极大,单手就能将她完全掌握,毫不费力地揽着她往假山后走。
眼见四周越来越黑,章盈脑中一片空白,眼眶不由自主地泛红发酸。她说不出一句话,只得使尽力反抗。
恶徒轻而易举地应对她的抵打,最后抱着她停在了假山后。
章盈手撑着冷硬的石壁,竭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身后的人还未有所动作,只是捂住自己的手不曾放开。慌乱中,她生出一个荒诞的念头,这人仿佛并不十分想伤害她。
往前几次也是这样,他明明有机会下手,可偏偏有所顾忌般的迟疑。
他在犹豫什么,是担心不能全身而退?
宛如能看穿她的心事,下一刻,另一只冰凉的手便轻轻按住了她的后颈,若有似无地摩挲着。
章盈能清晰感受到他指腹的薄茧,紧贴她的脉搏,稍一用力便会要了她的命。
她呼吸急促地闭上眼,脑海中适时闪过午后贺知意的话。
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