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逢生
子,内心压抑已久的怨怼和愤怒兀然翻涌而上:“去年父皇病逝,今年伊氏又转眼间从青云之上跌落尘埃,舅舅死于非命,母妃自尽,世上最疼我的人都走了……”
“她把我关在玉台,好,我认就是了!她尤不满足,利用我的妻女换走父皇留给我保命的兵权。换?那分明是抢!新换的仆婢处处忤逆,我知道那些是她的人,不追究。可她实不该克扣盈枝,那是她的亲侄女,还那么小,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一再退让,她步步紧逼。”玉思缘哽咽,“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想和妻女一家三口平平安安地活着,有错吗?”
什么都没有了?策芙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神色定定的。
忽然很想笑。
她忆起昔日北疆的大雪、冻死的将士,忆起皲裂的皮肤、匮乏的物资,忆起……笙儿生辰之夜明安帝突如其来的暗杀,以及锋利匕首刺在心口的冰冷入骨和生命随着汩汩热血流逝的无力感。
记忆如附骨之疽日复一日地折磨自己,她抬起手按了按左胸口,那道丑陋得发亮的伤疤犹在。命运掌控在别人手里终究是不安稳的,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纵有千言万语,策芙最后还是不曾开口。说什么呢?明安帝的所作所为固然可恨,玉思缘却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
所以她只是微微盍目,再睁眼时又恢复了以往那般温雅淡然的样子:“我答应郡王所求,圣上本无心伤害平恩郡主,你且放心。只是方才郡王大不敬之言我亦将如实汇报。还有什么话需我带给圣上?”
“没了,没了。”玉思缘低头喃喃。他知道那些大逆不道的话瞒不过静乐帝,也明白等待他的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雨。
只要挽陈和盈枝好好活着,他死了又有什么要紧?一条命换两条命,值了。他想到这里,忍不住凄苦地笑出声来。
策芙淡淡地看他半晌,忽而似笑非笑,神色比玉思缘更加诡异,配合她苍白的面容活像个女鬼,全无世族贵女典范的样子。
策风和她的廷尉府同僚万分熟悉她这个表情。她命令管家对策风施家法的时候、审问罪犯的时候、坐在重伤的伊延岭伊延春兄妹跟前的时候,都是这般似笑非笑让人毛骨悚然的表情。
“我倒有话要带给郡王。”策芙的笑容转瞬即逝,淡淡道,“听说郡王妃身世至今未解,王爷可有兴趣听听?”
许是一时疏忽,她竟唤了对玉思缘以前的称谓。
“什么?”玉思缘方从她那副鲜少示人的笑里回过神来,以为那一瞬是自己看错了,声线不觉微微颤抖。
“西凉云和郡主至大越半月之时,曾往策府递帖子,我和她见过一面。她求我助她一臂之力,让停在大越边境的西凉死士得入武康,以便刺杀康乐王侧妃挽陈。”
玉思缘惊疑道:“为何?”
“我也是这么问的。你猜云和郡主说什么?”策芙不待他回答紧接着道,“她说,因为挽侧妃疑似她的表姐。”
玉思缘一愣,骤然意识到什么,瞳孔放大。云和郡主的表姐不就是……
“西、凉、公、主?”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西凉宁夷公主,秋云漪。”策芙微微顿首,神情如常,只是暗自饶有兴味地观察玉思缘的反应。
玉思缘惊得向后倒退几步,不停嗫嚅着“怎么会”,而后猛然抬首看向策芙:“我查了很久始终不得线索,策大人莫非骗我?”
策芙反问:“有何必要?”
她近前两步温声好言:“现下你与圣上交恶连累妻女,纵然她不屑出手平恩郡主,也难保不迁怒郡王妃。与其让挽陈跟你受苦,不如放她回西凉认祖归宗,恢复她本该享有的公主之尊。”
玉思缘垂首沉吟,觉得奇怪:“策大人,你实话告诉我,圣上可知阿陈的真实身份?”
“知道。”策芙也不隐瞒,光明磊落的模样更让玉思缘迷惑。静乐知道阿陈的身份,便代表放挽陈回西凉是她亲自授意的。
“那你又为何教唆我放挽陈回西凉?”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云和郡主之前宁夷公主是西凉皇位备选人之首,如今秋若翡和秋云漪都在大越,静乐只要封锁不就能掌控西凉?何必给自己的对手送个继承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