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室遗乱
仍留守殿外静待调遣。
挽陈恍惚地想一阵银枝儿,唤珠摇姐妹进来伺候。换衣裙的时候她问:“现在什么时辰?”
“回夫人,卯时三刻。”珠纱给她披上最外层的罗衣。
挽陈又问:“王爷还没回来么?”
“未曾。”
换好了衣服一主四仆往南楼的方向走过去,预备看看银枝儿如何,不想竟在路上碰见宫里来的人。
横舟虚叠的双手中间握一拂尘,那拂尘全身雪白无一根杂毛,墨玉手柄彰显内侍中无人可比的地位。他笑眯眯的:“杂家有礼了。”
他是静乐帝跟前的红人,跺跺脚内廷都要抖三抖,挽陈不敢怠慢,还礼道:“横舟大人客气。”
横舟右手向旁侧一伸,低头双手持谕诏的小太监立刻恭敬上前交予他。
一主四仆跪地听谕。
“太妃懿旨:前日病体之由不忍相见,今大愈,闻吾孙平恩郡主玉盈枝满月盛宴,心中挂念不已,着康乐王侧妃携女入宫,不得有误。”
挽陈接令起身,疑道:“现已卯时三刻,太妃这么晚还要见银枝儿?”
兴许是打点内廷笑习惯了,横舟不笑时嘴角也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挽夫人有所不知,太妃大病一场虽愈,身子骨却一日不如一日,在宫里卧床的时间比醒着的时间长得多了。今日半下午起来,用过餐后听阿蔻姑姑说起平恩郡主的满月宴,一时心血来潮就要见见。”
太妃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挽陈腹诽,这都卯时了,等看完孩子再出来,不知要到几时呢。
饶是再怎么在心里编排太妃,挽陈表面仍保持好儿媳的顺从:“让太妃忧虑是为人子女的过错,我这就带银枝儿入宫,请大人稍等。”
横舟好脾气地笑道:“自然。”
大行令,西凉使臣院。
朱雀教盛行的时代大行令曾为官方主持修建的神庙之一,因而极度巍峨壮丽,供神职人员居住。和政帝临朝时朱雀教日渐衰微,神官四散,此处遂改为接待外国使臣的场所。
西凉使臣院前身乃大祭司居所,故规模宏大,容纳使臣团区区数百人不在话下。
使臣院呈“回”字型结构,中央一块占地颇大的白沙地,四周厢房环绕,内里结构一致,用具却各有特色。仅一条石子小路与外界相连,在保证私密的同时视野开阔,一览无余。
秋若翡很喜欢大行令居间的布局,还特地询问过沈典客,得以知晓庭院设计者是策氏初代家主策渺。
现在她手持长鞭站在平沙地里,享受着西凉使臣来自四面八方的惊惧的视线,对策渺的那份崇敬更上一层楼。
可惜策渺的后人不尽人意。思及策芙拒绝她的提议时大义凛然的样子,她啧了一声,转变心情,抬眸好整以暇地望向前方衣衫褴褛的冶临,悠悠然笑出声来:“你可知错?”
冶临双臂平齐被绑在刑架上,身体血痕交错,皮开肉绽。他低垂着头了无生气,看不清那张由于饱受折磨而灰白的脸。
刑架是用阿檬和瞿赏用临时找来的两根木头搭成的,木刺细小且多,刮得人皮肉生疼。
秋若翡听不到冶临的回应脸色一变,指使瞿赏泼一盆冷水方让他转醒。
“你可知错?”她又问了一遍,这一遍已不像初次问那般闲适。
冶临颤抖着嘴唇道:“臣知错……”
秋若翡满意地轻笑,紧接着看似和气地问:“错在哪儿了,你说说呢。”
“臣不该……咳咳……”冶临挣扎道,尽力保持清醒,“不该用郡马迷惑郡主,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还有。”秋若翡闻言微微敛笑。
冶临又咳了两声:“不该违背郡主命令……和康乐侧妃私自会面。”
秋若翡卷起鞭身,边走上前几步环视一圈,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拿鞭子头挑起他的下颚,在他耳边低声道:“他们都看着你呢。你说若冶丞相听说你在东越给他丢了这么大的脸,会怎么惩罚你?”
“这”字拖得长长的,隐隐带了些俏皮的意味,随后得偿所愿地在冶临眼睛里看到了更深一层的恐惧,她哈哈大笑,把鞭子扔给阿檬。
“瞿赏,带冶临下去养伤,回大凉之前不许他出现在本郡主跟前,我周围要是发现他哪怕一根头发,唯你是问。”
“遵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