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以后不鸟他就是了,自己照样在山上当野人。
溪流最上游是一片不算高的瀑布,下有一方清池,水流激荡的声音传出去很远,水雾激散在空中显现出两道隐约的彩虹。
在池边游荡的灵鹿见有人来了,本想跑过来讨两口吃的,却发现来人从未在山中见过,慌忙四散奔进林中,飞鸟也被惊吓飞走。
旻央山上禁用灵力,白杜将白夫人安放在池边的岩石上,周围走动巡视了一下,确定没有其他生灵隐藏在四周。
白夫人微微垂首坐在原地,山风鼓舞而来的落叶飘散在裙摆上,她都始终无动于衷不发一言。
白杜走过去,半跪在她身前,用一个近乎虔诚的姿势将头纱摘去。
女子面容平静,表情无喜无悲,就这么和他对视着。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面容。
她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睛从来都是明亮的有着活泼的爱意在的,任谁见了这样的目光,都会被这样的眼神所柔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再怎么生动就只是一副躯壳,透过眼睛望进去只有空洞。
“你在这里住过是吗?还习惯吗?”
白杜抬手整理女人的鬓发,语气温柔,明知得不到任何回应。
从前白杜还是喜欢和她说话的,那时候还觉得故人并不遥远,眼前人只是个寄托,得不到回答也要随便说两句白天的琐事。直到最近十几年,白杜几乎不怎么开口了,回忆愈发清晰深刻,眼前之物就越是自欺欺人的假象。
“白家主,山上现在的妖物大家互相都知根知底,应该没有您要找的‘人’。”江猛站在不近不远的一个地方,视线躲闪地落在一旁的水池里。
白杜站起身,“所有的妖物都是在你之后来到这儿的?”他身影微错,挡住了女人的轮廓。
“不,除了旻吉大人,还有一个不是。”
他看向江猛,“什么精怪?是谁?”
“呃...”江猛显得有些犹豫,“应该跟她没什么关系......”
面对很多年没见的后爹,他很不自在,尤其是他爹在与他娘的婚姻关系结束之后又找到了新的老婆。
“你今天说了什么,都是我的责任。”白杜对答案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是一条断尾的蛇精,在人间欠了很多杀障,旻吉大人不允许她下山,在我来之前就已经被关在山上了。”江猛在心里向陈福道了个歉,对不起了,陈老师。
“她真的不是人,妖精之间不会认错同类的。”江猛拼命找补。
“她住在哪?”白杜追问。
“这...这就不好打扰人家了吧,她脾气有些不太好。白家主......或者我先去问问她同不同意见你?”
“只是想问她关于在你来到之前,山上的事情。”
江猛面露难色,支支吾吾的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那我随您一起去吧。”
他打心眼里不愿意再接触眼前人,当年要是没有朱岁开口,白杜才不会主动出手。后来两人虽然分开了,江猛当然是偏心朱岁多一些,但是归根结底自己的因果要偿在白杜身上一半,白杜找到江猛的时候,也承诺过此事过后,因果两清。
陈福泡了一会儿脚,在河边发发呆,天色就快要暗了下来。想着去饭堂搞点东西打牙祭,又觉得要是碰到白杜那可真是晦气。顿时兴致全无,收拾东西打道回府。灵鹿一直徘徊在山林里,她又凑过去摸了几把。
山林间飞鸟清越鸣叫声与树叶簌簌声混在一处,只有幽深的林海,并无人行的小径,陈福对这种环境熟悉的几乎闭着眼睛也能走回到木屋。
门前庭院里的篝火桶传来了亮光,陈福意识到应该是有同事来找她玩了。
好,今晚的时间又好打发了。
走进的陈福目光从坐在一起的白家夫妇身上,又扫到江猛身上。纠结了一下,然后收回目光,没事儿人一样就往屋内走。
“诶、诶,陈老师?”江猛的大块头此时却局促了起来,他一边拒绝不了白杜的要求,一边还要考虑这位交情很深的老朋友的感受,里外都有些挂不住脸。
陈福被叫住之后,漏出一副迷茫的表情。
“陈老师,呃,白家主有些事情想要问你,哈哈,你看你有没有时间,这个......”江猛擦了一把脸。
如果不是陈福确定江猛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就要以为这个二傻子已经把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和白杜说了个遍的。没办法,这孩子一百多年就缺根筋,这么多年看来也没长好。
陈福秉持着野人原则,并不想搭理白杜,无论他要说什么,于是冷漠拒绝:“我有事哈,再说吧。”
江猛已经做到极限了,后爹很重要,但是与陈老师之间真切的友谊更重要,他转头看白杜。
白杜没什么表情,看着陈福进屋关门,还有此人并不便利的腿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