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劫难

三、劫难

多可惜呀，多可惜呀。多可惜呀。

可惜的是未收割的麦子还是我的青春呢？

房间里有刺鼻的来苏水味，有点倾斜的墙，模糊的亲人的脸…晃动。

我睁开眼睛非常诧异地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身边围满了家人，连远在老家的父母都在身边，哦，我为什么在这里？发生什么了，我问，心里非常奇怪。

你从楼梯上摔了一下，受伤了。哦……我闭上眼睛，努力回忆，可是记忆里一片空白，不记得有任何事和躺在医院里有关联，家人的表情怪怪的，为什么墙是斜的呢？因为你受了伤，看不清楚。看着姐姐憔悴不安的样子，我不以为意，只是觉得疲累想睡，并不知道自已此时已因为那晚司机超车时避车不及而翻在了麦田里，车体整个拍扁了，而我被卡在了车里，我也因此肋骨断了五根、肩胛骨骨折、左臂断开、左眼因为大片淤血压迫视神经，眼球失去了转动的功能，而且已经整整昏迷了十三天，所有的手术都是在我没有知觉的情况下进行的。

那是在五月十四日的凌晨发生的车祸，司机满身是血的拦车，可是没有一辆能够在这样的凌晨愿意停下，早晨去上班的工人发现了躺在麦田里的车，打碎车玻璃将我从车窗托了出来，做了临时担架将我送往就近的部队医院里。

经检查瞳孔已经放大，医生说就停放在走廊里，可能很快就不行了，不用救治，直接送太平间就可以了，姐姐一家赶来时发现面目全非的我依旧躺在走廊上，血肉模糊成一片，虽然全身一片血迹，但是左耳只是被所佩戴的金耳钉扎破，并非七窍流血，而且经过那么久后，我依然有微弱的呼吸，惊魂未定的姐姐忙喊大夫，于是推进手术室展开救治。

稍一呼吸，粗大的针管里就充满了腹腔里的淤血，医生说腹腔的淤血太多 ，要这样不停的抽掉，外面的血凝固后和衬衣粘在一起，脱不掉，用剪刀剪下来护士要扔掉，母亲哭着说，不能扔，一扔，人就没了。牛仔裤上挂满了打碎玻璃的碎屑，崩的太紧，嵌进了肉里，被血染红的玻璃渣，像是红色的石榴籽，触目惊心的在身体上煊烂着。

渐渐发现了自已打着石膏的断臂，因为眼球倾斜而五官怪异的脸，脸上的血痂已变黯淡，手上缺失了几个指甲，左腿因为伤到筋骨疼痛不能动，起身需要几个人搀扶才可以，支离破碎！

医院的姚大夫婉惜的这样描述我，他是一个典型的军人大夫，挺直的腰板和飞快的语速，加上他凌厉的眼神、快捷敏锐的思维，还有高超的医术，使他在外科手术中始终是权威的位置，每当晚上我因为疼痛而高声哭喊时，他就会无限怜惜地在外面叹气，一如心疼自已的孩子。

病房太热，晚上伤口太疼，常常睡不着觉，爸爸会蹲在地上，给我按摩大腿，以减轻疼痛，手术时，爸爸蹲在手术室外面的走廊上，先是低声抽泣后是放声大哭，姐姐说，她从未见到父亲如此不加掩饰的痛哭过。

年轻的姐姐因为照顾我辗转几个车程才能来到医院里，瘦而面容憔悴萎黄，躺在重症室的陪护床上睡着了，差点被打针的护士当成病号打错针，因为我自小生活条件优越，加上平日在外面吃一些山珍海味，那时是纯正的没有添加剂的营养品，体质本来就好，所以我的脸色早已恢复了红润和细腻，而姐姐本身就瘦弱加上照顾我休息不好，一周就瘦了五斤，难怪护士会认错了病号。

二十岁的我体态是偏胖的，有着结实有大腿和丰满的臀部，受伤后， 醒来就发现自己，身体有些变化。用别人的话讲，就是完全失形了。

因为极度的疼痛和身体的巨大消耗，我在短短的时间内瘦到了自己不能想象的模样，而且因为挂药的副作用，每天很早就醒来睡不着觉。一遍遍摸自己瘦下来的身体，平躺时身体两侧那么高的跨骨和一根根那么突出的肋骨。

不明白突然之间怎么会发生这巨大的变故，不清楚这变故可能会改变我的一生，改变我以后人生的路。

回父母家养伤整整一年的时间，每天坚持做按摩和挂液体，因为不想去在显微镜下给眼镜做成功率只有35的手术，不想自已的眼睛就此不会再转动，多少次梦见自已的眼睛又恢复了正常，可是醒来一切依旧，因为挂了太多的液体，抗生素导致我脸上生满了红色的粉刺，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只有我的心向往并渴望着曾经健康的生活。

有一日妈妈的同事来家里探望我，我想，这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伯伯和阿姨呵，我一定不要她们看到我的眼睛是不能转动的，就努力调整自己，尽量盯着一个地方看，这时忽然发现平时重影的景象居然恢复了正常的样子，爸爸正在客厅弯腰给客人倒茶水，我都可以看清楚了！！

我想，可能坚持这么久的治疗和按摩起了作用，但同时我感到一阵一阵眩晕和恶心，我勉强支撑着没有扶墙自已走回房间里，待到邻居走后，爸爸上班时，我告诉他，我的眼睛能看清了，这时爸爸惊喜的发现，我一直因为淤血压迫倾斜的眼珠复位了！！

那天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