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流落街头

“小惠，你别一直缠着小师父问东问西了，不要影响人家休息。”刘师傅的声音从甲板传来，显然是方才小惠过于激动，声音太大，传到他耳朵去了。

“知道了！”小惠朝我吐了吐舌头，应了一句。

“和尚哥哥，那你……现在……要睡觉吗？”小惠问道。

“大概什么时候能到城里的码头？”我反问道。

“起码得后半夜了。”小惠想了想道，“没事的，你去睡一会吧，快到得时候我叫你！”

“也好，那就麻烦你了。”我顿了顿又道，“你呢？你不睡一会吗？”

“和尚哥哥，你太客气了！”小惠摇头道，“我现在只想看你送给我的这本书，早点看完，好早点还你。你快去睡吧，后面有铺盖，你别嫌弃，将就盖吧。”

“不用急着还我，我早就看过两遍了。你慢慢看好了，但有一条，可不能影响你的正常功课。”

“放心吧，和尚哥哥，我成绩好着呢！将来，我也要像那位高年级的大哥哥一样，戴上三道杠！”

“有志气！”

我一倒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做了很多梦，但等我醒来的时候，一个也记不得了。

我是被刘师傅喊醒的。“信誓旦旦”说要喊我起床的小惠，早已睡死过去了。

我本想跟她道个别，但眼下看来也只有不告而别了。最后望了一眼沉睡中的她，以及放在她枕边翻看了一半的《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我收拾心情，离船登岸！

码头上只有一盏路灯还亮着，洒下的昏黄的光仅照亮了四周一圈不到两个平米的范围。光晕里停着一辆人力三轮车，车夫裹紧外衣，正倚在座椅上打盹。

我走到车前，轻轻咳了一声。车夫有着常人所不具备的特殊的职业敏感性，立马条件反射般地弹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地下车，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掸了掸座椅，做了个请的动作。

“老板去哪？”他没有看清我的模样，一来是光线不好，二来他睡眼惺忪的，匆匆一瞥也难以分辨我的身份。

“火车站。”我用尽可能低沉的声音说道。

“好嘞，您坐稳了！”车夫双手握紧车把，一只脚踩在踏板上，一撅屁股，把另一只脚送上了另一侧的踏板，抬头弯腰，挺背提臀，完成了出发前的准备工作。

我坐进乘客位，卸下背包放在一侧，身子一歪，道了句“好了”，就开始闭目养神。

三轮车开始缓缓向前，车身轻微的抖动跟摇篮一模一样，具有强大的催眠功能。我本就还没睡够，这一来很快便又睡了过去。

这一睡睡得昏天暗地，醒来时我已经不在三轮车上，而是在火车站站前广场的花坛边上了！

我的背包自然也无影无踪了！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一时间欲哭无泪。

附近巡逻的民警发现了我的异常，一脸狐疑地朝这边走来。我本就是个“失踪人口”，或者确切地说是个逃犯，哪里经得起警察的询问？于是装疯卖傻，神神叨叨地拨开围观人群，逃离了现场。

火车站附近巡逻的民警见惯了各式各样的人，也就不以我的行径为奇，撇了撇嘴，继续巡逻去了。

我走到火车站对面的一条小巷子里，掏了掏比脸还干净的衣兜，确认自己身无分文之后，忍不住痛哭起来。半年来师父的谆谆教诲，什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什么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统统抛诸脑后，取而代之的是对三轮车夫的无情唾骂和控诉，以及对自己即将面临的流浪生活的万般恐惧和怨天尤人。

半年修行，毁于一旦。

哭过瘾后，我不得不冷静下来正视眼下的现实。杭城一时半会是去不了了，梅香茶馆、 鹿鸣夫子，都只能有缘再见了。飞来寺也是回不去了，即便回得去，我也无颜再见师父他老人家。思来想去，只有想办法先在城里安顿下来。可这对一个毫无社会经验、身无一技之长的未成年小和尚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既不能去福利院，又不能上救助站，除了依靠自己，我别无他法！

就在我绞尽脑汁依然无计可施的时候，几名穿着同样校服的小学生从我面前经过，他们每人手里都提着一个新华书店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刚从新华书店买来的书。

新华书店……

我猛地灵光一闪，脑子里想到了一个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沈娴，神仙姐姐！

我怎么把她给忘了？刚兴奋了没三秒，一转念，不行不行，斐梵可是她的亲表妹，我归根到底只是个外人，她怎么可能帮助一个杀了她亲表妹的人呢？她肯定一见到我就会立马报警……

我越发沮丧了，颓然坐在地上，抱着头不住地自怨自艾。

“小师父，你怎么了？”

一个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我登时停止了抽泣。这个声音怎么好像在哪听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