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故人
我……我昨晚不应该把红绳砍断的。”
“没事。”李微言往刀上洒了些水,继续磨。
“这跟红绳,究竟是怎么来的?为什么竹山有,我也有。”这个疑惑在凌长风心中很久了,他并不觉得一根红绳会跟着灵魂一起入轮回。
“哦……这个啊……”她盯着刀,似在回忆。“这是我的命绳。”
凌长风瞳孔骤缩,不自觉地攥住左手腕上那根命绳。“命绳……?”
“嗯……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惹得阿竹……竹先生生气了,吵着要和离,我就拿着命绳跟他说,若是就此一别两宽,就把这截命绳丢了,若是不后悔与我成亲,就把命绳系上,这样我的命格就与你绑在一起了。”李微言不自觉地扬起几分笑意。
“我本以为,人这一世结束,命绳也会消散,谁料想居然会一同轮回……这样也好,你系着这跟红绳,我就总能找得到你。但一直系着旁人的命格,总归会影响你自己的气运,……凌长风?你干什么去?”
凌长风冲到后院,顶着雨,发了疯似的找那根红绳,石缝,树梢,墙角,池塘,屋瓦下,整个后院被他翻得一团乱,干净的衣服也几乎沾满了泥水和苔藓。李微言到了后院,见他站在冰冷的池水里,赶忙将他拉了出来。
“凌长风你怎么回事?!”李微言有些怒意,赶忙把他拉进屋里,扒下湿透的脏衣,擦干头发。“你还真把自己当成铁打的啊!”
初春的池水还是冰冷的,外边又没有太阳,凌长风有些哆嗦地任由李微言折腾。等擦了一遍,李微言才发现他眼圈又红了。
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不经骂了,一骂就哭啊?
“找不到了……”凌长风抓着她的衣角,带着几分哭腔。
“什么东西找不到也不至于哭啊……”李微言感觉他好像又变成了半大的孩子似的。
“命绳……”
“命绳这不是在手上呢么?哪找不到了?”
“这不是我的,这是您的。”凌长风低头看去,命绳的一端已经开始发白。李微言顺着他的目光,也惊愕地顿住,神情陡然严肃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凌长风将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于她,从御林卫冲入院子,再到蒙山祭场。他顾不得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他只要李微言活着。
但李微言反应很是平淡,似是早就知道。她借口出去换一条干毛巾,转身却锁上了房门。
“你老实在屋里呆着,这房间我下了禁制,你撞不开的,等到事情结束,禁制自解。”
凌长风万万没想到,她竟是从一开始就决意要让他置身事外。“李微言!你不觉得这样太自私了吗!你凭什么妄顾我的想法,将我关在这,那我回到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有的。”门外传来她的声音。“至少这一次你可以得到答案。”
“凌长风。当年你凌家的灭门之祸的真相,你不必再去查,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长生楼将你飞云庄上下一百六十余口格杀,是因为你父亲手中握有长生丹的丹方。而那个射了你一镖的女贼,也早已死了,乐瑶所使的飞镖,是他们照着你保存下的那只镖仿造的,为的便是引你来到这里。”
隔着门,李微言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也能猜到这番话对他造成了何等的震撼。他倚着门瘫坐了下来,从怀中拿出那瓶长生丹,捏着药瓶的手有些发抖。随着内力一震,瓷瓶四分五裂,露出里面黑色的药丸。
纠缠了他十几年的噩梦,荻花洲上的血和哭喊,一百六十多条人命,竟只是为了,这么个东西。这小小药丸,沾满了飞云庄的血,一想到自己竟然也被这种东西控制,凌长风几乎要干呕出来。
药丸被捏得粉碎,从他的指隙落下来。
“长生楼之事,非你一介江湖游侠能够解决的。此事也早已不是什么江湖恩仇了。”
凌长风驳道:“不,就算是赴死,我也应与您同去。”
见他如此回答,李微言却忽然冷声道:“你既非我的亲族,又非我的夫婿。我便是夷九族都夷不到你的头上,凌长风,你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与我同死。”
“我是你的徒儿,难道不可以死师门!”
李微言退一步,道:“你是我的徒儿?你与我可有行过三跪九叩的拜师之礼?空口白牙做何凭证?”
“我……!”凌长风哑口无言,他未曾想到那省去的拜师礼,竟会在今日被提起。
“你我本就没有师徒之缘,不过是受了命绳的影响误打误撞才会如此,如今命绳已失,今日之后……你我之间再无纠葛。凌长风……记得好好活着。”
门外再无声音,无论凌长风怎样呼喊,都再没有任何回应。他拔出剑,想将这木门劈开,但下了禁制的门坚硬到灵钧剑甚至没有留下一道剑痕。他去开窗,窗户也不出所料地紧闭,任凭他汇聚全身气力,也不能动它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