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邪
距祭天大典仅剩半日。
李微言不急着遣人去搜捕,这种事情交给刑部去办。她只是点一杯茶,在茶馆二楼寻了个靠边的座,一坐就是一下午。郑直则一整日都守在她身边,片刻不离。
李微言也懒得管他,她猜得到是谁让他来盯着的,所以没有必要折腾。
茶馆今日唱的是牛郎织女的唱段,咿咿呀呀的,大家也都听腻了,没有几人应和。李微言却听得认真。
一曲唱罢,评书先生便换了个曲调,开始唱起新编黑刀阎罗斗百鬼。这会儿底下来了精神,又续了几杯新茶。
既是新编,那就是跟原来版本的故事相去甚远了,批了层黑刀阎罗的皮,讲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神怪故事。故事里的黑刀阎罗长相凶恶,端的是修罗面菩萨心,身长九尺,张开血盆大口便能活吞一群妖魔鬼怪。
“这评书里讲的是你么?我怎么没见过你使黑刀。”郑直看了看身边这个看似瘦小的寻常姑娘。长相凶恶,身长九尺,血盆大口,没有一处能对得上的。
李微言嗑着瓜子应道:“你要是个妖魔,立刻便能见到我拔刀的样子。只不过评书嘛……听着图一乐便是了。”
“连发数起命案,你倒是真坐得住。”
“反正倒霉也是你家大人倒霉,又攀扯不到我身上,我日日忙着处理大典事宜呢。”
郑直挑起眉头,“你怎的今日不去蒙山监察?”
李微言又道:“你又怎知我不在蒙山?”
这回答搞得郑直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便也不再自讨没趣。
听完评书,天色渐暗,李微言便径直回了天师别院,把院里的下人打发出去,在客厅点起一支香。
郑直第一次进到天师别院里来,不由得四处张望,视线所及之处皆是昂贵的摆设家具,院中奇花异草,打理得极好。景致也显然是用心设计的,雅且静,确实是极符合天师身份的宅邸。
但是跟李微言就不是那么合了。
“感觉这里如何?”
“不如竹庐。”
“我说也是。”李微言身上烟火气重,又喜欢热闹,怎么看也不像是这院子的主人。
今天的李微言比往常安静不少,她在茶馆就没怎么讲话,回到天师别院也只是坐在茶几旁托腮等着什么,眉眼间有股难以祛除的疲惫,精神状态比起她刚到京城那天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她自己说是这几天太忙了,郑直不信。
院中窸窸窣窣,除妖司众已经悄然行动起来。同时戍卫京畿的飞连营出动,在宵禁的京城大街上沉默又快速地布控。
这是祭天大典前的最后一个夜晚,林羌借着□□的借口调动卫兵,这是着险棋,但白日的搜捕没有任何结果,今晚不能再出差错。他一夜无眠,在瞭台上盯着整座城。
宵禁后的京城安静无比,就如往常一般,沉重的黑暗里点缀着几点灯火,好像随时都会熄灭。只是今日这沉重的黑暗,压得人喘不上气来。今夜无星,只有一轮昏暗的月亮挂在天上,照不亮任何东西。
除妖司众隐遁于黑暗之中,平日里戴着眼罩的尤司长也露出了金瞳,手扶在剑柄之上,屏息凝神。
而李微言却开始犯困,郑直给她倒了一杯浓茶,又续上了香。她将茶一饮而尽,才勉强恢复了些精神。
“要不我先打会儿盹,等有响动了你再叫我?”李微言实在困得厉害,上下眼皮都要耷拉到一起去了。
郑直无奈地点了点头。“好。”
话音未落,便听得梆的一声,李微言已经脑袋砸到桌子上去了。郑直被这声音给撞清醒了,困惑地看着趴到桌上的李微言,她怎的这样都能睡着。
院外,尤不凡凝神注意着周围一切的风吹草动,这个夜晚安静得叫人心惊,没有虫鸣也没有鸦啼,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凶手当真会出现?”常恒不合时宜地小声打破了安静,然后就被一只金瞳给瞪了回去。
又过了几个时辰,周围依旧没有什么动静,院外的除妖司众沉默不言,院内郑直竖着一把横刀静坐在茶几前,守着沉沉睡去的李微言。
突然间,院中的灯开始接连熄灭,郑直抬眼,振刀出鞘,矗立门前。他这时抬头才发现,原本就黯淡的月亮已然无影无踪,诺大的天师别院如今唯一的光源便是屋中的烛光,周围暗得出奇,屋里的光甚至照不亮门外咫尺之地。
不多会,院外便传来打斗声。
郑直快步退至桌旁,摇了摇李微言,却怎么也唤不醒她。此时门前的那盏灯也熄灭了,郑直后颈汗毛倒竖。
他将横刀插进地面,怒视前方。烛火一直熄灭到郑直眼前。肉眼凡胎虽然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是郑直的本能告诉他,他的面前,有个危险的东西正在虎视眈眈。
刀锋反射着身后烛火的光,形成了一个临时的结界,郑直立在刀旁,一步不退。黑暗一步一步地逼近压迫,光能够照亮的地方越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