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及他的身体,眼前那人的头颅便沉沉倚靠在自己的左肩,卿玥忍不住后仰,黑衣少年却似断了线的木偶,随着她移动的方向顺势僵硬靠来。
近到,卿玥可以闻见宿九川脖颈处残血的味道。
近到,卿玥可以听见如鼓的心跳顺着血脉经络于耳中回响。
“宿九川?”卿玥悬空的右手艰难地后捞,轻轻拍了拍宿九川的后脊。
像是一个合格的木偶,眼前之人没有回答。
卿玥小心翼翼地向前撑住宿九川的双臂,努力不让其倒下。
显然地,她不能放任他一个人于这山林处昏沉,甚至于死寂。然她亦觉得现下此景颇显尴尬,想将其拖拽至马车上休息,而后回城替他寻个大夫,可她一个人,实在无法移动眼前这已陷入昏迷的男子。
卿玥余光瞥至身后十步远的马车。
那么近的距离,此刻她却觉得恍若相隔了万水千山。
密林之外的旷野,没有一地残破的竹叶,没有飞鸟惊散的慌乱,乍亮天光下,少男少女相拥于沃土之上,尽管是以一种僵硬的姿势。
范可思驾马至这条小道时,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万幸,身后的小厮还未跟上。
范可思翻身下马,摸了摸马儿的额头,继而疾步奔往卿玥与宿九川所在的方向。
脚步声传来时,卿玥下意识想逃,然而眼前那人依旧安静模样,难以拖动。才刚缓过劲的心脏再度置于悬崖边缘,直至流转的余光望见焦急前来的熟悉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范可思的那一瞬,卿玥心里的慌乱大过了安心。
“阿玥,你还好吗?呜呜呜,我终于找到你了,你知道吗,我刚才真的急死了,我真的好怕,我错了,我不该一个人只顾着逛的。”女孩的眼泪比话语先溢出,凌乱的额前发丝被湖畔的凉风吹动。
卿玥看向卿玥,继而又以目光指向宿九川,“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哭了。你快来帮我把他挪开,我肩膀好酸。”
“好好好。”范可思说罢便伸出手想去拖拽住宿九川的双臂。
“小心点,他受伤了,别太大力了。”卿玥见范可思动作如同拆卸货物般毫无怜惜,又回想起宿九川掌心处滴落的点点血花,终是忍不住向范可思道。
疑惑同惊讶的神情于范可思眼中滑过一瞬,却又马上被双眸的主人硬生生藏进心房深处。
“嗯,放这树下可以吗?”范可思乖巧地减轻了力度,又见卿玥欲前来搭手,试探道。
“会死的吧。还是挪到马车上吧。”卿玥未及范可思点头,便转至范可思对侧,轻轻托起宿九川的脚踝,妄图想如挑担架般将这沉睡之人移动至湖畔那辆马车。
范可思有千言万语想问出口,但只能暂且吞入腹中,顺着卿玥的话照做。
“能被看到吗?”范可思用力扯着黑衣少年的手臂,急急倒退。
“不能。”卿玥回答地很快。
“那得快些,我后面还跟着些人,按脚程算,应当快到了。”范可思加速了步伐,亦加大了手中拖拽的力度。不知怎得,她总觉得看眼前这人愈加不快,心中生出些莫名的烦躁。
未待二人忙乱地将宿九川丢入车厢内部,远处便传来三两声诸如“小姐,你在哪”的呼喊。
范可思顿时狠狠将宿九川推入马车内,继而急急跑开,临了时,丢下一句,“我先去应付。”
卿玥望着车厢底板上右手手臂着地的宿九川,溅出的血点与马车地毯的暖红融为一体。
还是把他摆正吧,卿玥想。她缓缓扶动着宿九川侧着的身躯,又取了她置于车上的斗篷,叠成枕头模样,轻轻塞在宿九川脑下,试图让他睡得舒服些。
在她看不见的角落,少年的眉头微微皱起,睫毛如蝶翼颤动。
“疼。”远处范可思的声音趋于安静,车厢里传来一道沙哑的气声。
卿玥坐于车内座位一旁,闻声低头对上少年睁开的双眸。
宿九川意识醒来的第一秒,发现脑袋枕于某个柔软的物什,右臂的刺痛加剧,尝试抬起眼皮的第一刻,看见的是昏迷前见到的最后一缕光热,她倚头掀帘望向车外,肩部的衣裳蹭上的血迹已干涸至暗红。
所以,他没有被光抛弃,是吗?
所以,还是有些怜惜的,是吗?
所以……
他喜欢这个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