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往事

审讯室里，欧孝安已经受过一轮酷刑。他整个人挂在木架上，垂着头，身上裂着一道道血口，衣衫红透。

魏清明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喝茶：“小苗，欧孝安还有力气，你尽管发挥。”

苗江脸上挂着令人胆寒的冷笑，手里拿着染血的皮带，走到欧孝安身后，猛地勒到欧孝安的脖子上。欧孝安的身子一下子绷直了，努力仰起头，却逃不脱窒息的痛苦。

苗江的声音毒蛇般钻入他耳中：“当年，这五名兄弟在上海的直接联络人，只有你和楼明远。你们俩相继被捕后，这几个人的身份就暴露了，而且，连他们发展的下线也接连被捕。十天之后，共计十七名兄弟被大桥公开处死，还有多人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出卖他们的，是不是你？”

欧孝安嘶哑着拼命发出声音：“不是！我不会出卖军统任何一个兄弟！”

苗江手上发力，皮带勒得他喉间软骨咯咯作响。

苗江声音温柔又冰冷：“那，就是楼明远出卖的？”

“我不知道……”

苗江眼中略过腥红狠意，皮带陷入欧孝安的咽喉：“你向日本人出卖上海的兄弟们，借日本人之手除掉我们在上海苦心经营多年的情报网，受益者不仅是日本人，还有共党！你，是不是共党？”

欧孝安的脸憋成紫色，眼睛翻白，身体不住抽搐。嘴里已发不出声音，却能看出说“不”的口型。

一旁的魏清明看了一会儿，怕欧孝安真死了，喊了一声：“小苗！”

苗江手上力道一松，欧孝安垂下头，空气灌进胸腔。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血沫飞出嘴角，大口喘息着。

他缓缓抬起头，齿间咬着血，声音似摩擦的铁片：“我十几岁就加入党国，为军统出生入死，你们居然怀疑我是共党？”

苗江皱了皱眉，有些急躁：“嘴真够硬的。你就是在避重就轻，只谈贡献，不提背叛！”

魏清明站起来，走近欧孝安：“欧孝安，我告诉你，楼明远就是共党。你在上海跟他对接了好几年，不可能跟共党没有关系。”

欧孝安头疼欲裂：“我脑子很乱，我记不清楚……”

苗江从资料袋拿出了楼明远的照片，竖在欧孝安的眼前。

“你好好看看，难道不认识他吗？”欧孝安盯着楼明远的照片，像蒙着一层雾气似的记忆露出一角，他微微色变。

苗江观察着他的表情，厉声道：“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共党么？”

欧孝安默然一下，咧着破裂的嘴角笑起来：“开玩笑，老子最瞧不上的就是泥腿子，我怎么可能跟他们扯一块儿，还加入他们？”

他低垂的眼睫下目光闪动，抬起眼看向苗江时，又显得无比坦诚，说：“不过，我记起来一点事。”

“快说！”

欧孝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楼明远的照片：“楼明远被抓后，是我亲自审讯的！”

——四年前的上海施高塔路 25 号刑讯室。

楼明远双目紧闭，人已经昏了过去，布满伤痕的身体，如同一张抽去筋骨的皮囊，瘫在那张电椅上。

欧孝安和曾继武站在大桥和野身后，看着大桥和野撑开他的眼皮。

大桥和野转身，对曾继武说：“你去隔壁牢房，帮我把那个犯人带过来。”曾继武领命离开。

大桥和野又命令一旁的安藤元吉：“安藤医生，试试你的新药吧。”

安藤元吉连忙打开药箱，从里面找出一管新研制的吐真剂，走到楼明远面前，注射进他的静脉。

欧孝安看到，随着一管药剂推进楼明远体内，他的胸口开始不断起伏，身体抽搐起来，眼睛也缓缓睁开。

牢房门哗啦打开，曾继武押着一个犯人进来。那个犯人身形清瘦，脸上的黑圆框眼镜破裂，一身长袍已在酷刑中碎成条缕，被血污浸得看不出本来颜色，在曾继武的推搡下险些摔倒，佝偻着腰艰难地支撑住身体。

楼明远瞪大双眼看着来人，此时，药物开始发挥作用，他的眼神开始迷茫混乱。

大桥和野俯身到楼明远身边，指着刚押来的囚犯：“这个叶宣民你认识吧？他的身份，不仅仅是个民主作家，是吧？”

楼明远感觉脑子里有把钢锯在拉扯，一边不由自主想承认，一边拼命警告着自己不要说出来。意识即将失控的感觉让他恐惧，他不敢去看叶宣民，生怕自己说出什么。

可大桥和野抓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说他到底是不是共产党？究竟是什么身份！”

楼明远齿间咬出了血，艰难地冒出破碎的语句：“有种你杀了我，杀了我！”

随着大桥和野大声逼问，楼明远感觉意识越来越失控，紧咬的牙关间发出低声嘶吼。

欧孝安的手忍不住朝腰间的手枪摸去，心中涌起想帮他结束痛苦的冲动。

楼明远紧闭上眼，突然大声说：“叶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