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秘密逮捕

上海街头，游行队伍聚集的广场，叶宣民站到一条长椅上，大声宣称自己是叶宣民，向学生们挥手致意。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不知何时聚来的中外媒体记者纷纷举起相机。

学生兴奋地嘀咕道：“这就是叶先生？叶先生，是叶先生！”

而游行队伍中的覃墨卿，已然愣住了。站在长椅上演讲的人，竟是那天帮助她从小巷中脱身的那位先生。

叶宣民高声说：“同学们，对于近日上海的恐怖狂潮，我和你们一样气愤、焦虑，但是你们一定要冷静，不要冲动。今天，我带领大家一起向伪政府要个说法！”

学生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叶宣民，一双双充满崇敬的眼睛，远远望着高处这个清瘦的、文质彬彬的男子，群情激昂地喊起口号：“释放学生！打倒伪政府！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远处的街道上，曾继乘武坐一辆军用吉普，领着数辆载满日军和伪政府的警察的卡车，朝这边迅速开过来。

抗议的人群高喊口号，振聋发聩。外国记者们不停的拍照，叶宣民站在人群的中央，目光扫过面前的每一张面容。

“如大家所知，自四月九日至今，上海笼罩在一片令人绝望的白色恐怖之中！学生们、老师们只不过是说他们想说的，想他们所想的，在自己的国土上为自己的祖国谋求出路，这有什么错！日本人曾试图将上海改为大道市，他们以为只要这样，这座城市的儿女就会忘却故土、随波逐流，他们错了！

“我们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是谁，更不会认贼作父！参加集会的学生、老师被抓了，今天的街头涌上了更多的有骨气的、不妥协的中国人！我们的人民是抓不完的！事实上，他们这样疯狂地制造恐怖，打击异见分子，显示的恰恰是自己的外强中干、孱弱虚靡！”

曾继武已带着军队抵达抗议现场，几个特务像狼犬一样向叶宣民围去。伪政府的警察们，开始包围现场。

在场的工人和学生们意识到情况有变，纷纷向叶宣民围拢，叫道：“保护叶先生！”

道路被围得水泄不通，曾继武等人寸步难行，他拔出枪来，准备鸣枪示警。

叶宣民在高处看到这种情况，大声道：“同学们，正义不会败！心向光明，便可不畏牺牲。请你们相信，纵使黎明的黑暗漫长，但我们每往前走一步，就是为日本人敲响一记丧钟！”

说罢，跳下长椅，径直朝着日军的军用卡车走去。

人群缓缓地让开一条路。

覃墨卿看着他大步从自己身边走过，张了张嘴：“叶先生……”

她微弱的声音被淹没在学生们的口号声中。

在追随者关切的目光下，在外国记者们的相机镜头下，在曾继武等人的持枪注视下，叶宣民直视前方，昂着头，坦然踏上日军的军用卡车。

之后的日子里，覃墨卿陆续听说一些消息。

著名进步作家叶宣民，当着中外媒体的面被日军逮捕的事，引发轩然大波，令日本人骑虎难下。他们抓到人，却不敢动他一根毫毛。

曾继武自作主张，当着外国记者的面抓人，不但没领到日本主子的功，还被大桥和野扇了耳光。

为平息事态，大桥和野派出另一名汉奸跟叶宣民谈判——正是欧孝安。欧孝安与叶宣民达成协议：日方释放学生们;叶宣民与大桥和野在记者会上露个面。

学生们被释放之后，叶宣民果然出席了大桥和野召开的记者会，但是，他发言时并没有丝毫弯下脊梁。

叶宣民在记者会上的发言，至今仍时不时出现在报纸上和文章里——

“国家的安宁、民众的幸福，我们自己会去谋求。有骨气的、勤劳奋进的中国人，不接受任何打着亲善幌子的殖民行为！”

记者会后，叶宣民就被秘密逮捕，至今下落不明。

而覃墨卿在很久之后，才从一位女同学口中得知，叶宣民的被捕，竟跟自己有关系。

同学廖书云悄悄告诉她：“你知道那一阵子，为什么日本人像疯了一样到处抓人？”

覃墨卿对这件事一直困惑不解：“我们刺杀大桥和野并未成功，也不知日本人为什么小题大作！”

廖书云恨恨道：“是因为郑邦耀！我是跟郑邦耀同时被抓进去，在一间审讯室受审，我亲耳听到他跟特务交待，说叶先生就在上海！日本人为了逼迫叶先生现身，才变本加厉抓捕学生！”

覃墨卿愣住了，脑子嗡嗡作响。那天在小巷中被特务追赶，叶宣文把她拽进岔道时，郑邦耀就躲在不远处的拐角。他一定是那时候看到了叶宣文。

叶先生的被捕，有她的一份责任。

“是我害了叶先生”覃墨卿捂住脸，无比自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