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2020年7月7日，高考第一天

两天时间过得很快，前一天才一起吃过饭，第二天就是看考场，再过一天，高考便如期到来。

看考场那天，常英颖和林枣阳爸妈一块儿载着他俩到各自分配的学校内四处转了转，找到自己的教室和最近的厕所之后就离开了——倒是两个准考生注意到，比起他们自个儿，几个大人似乎更为紧张。

上午八点整，冯厚粲家里热闹非凡。

“准考证都带好了吗？身份证呢？还有口罩别忘了——”杨春梅将水装进两个小家伙的书包，一再提醒。

都这个时候了，林枣阳还捧着个本子边吃边读，这临时佛脚抱得……杨春梅看得心焦，张了张嘴特别想说些什么，话到喉头，还是给咽了下去。

这个特殊时期，她实在不敢多嘴了，就怕一个口误影响他们心态。

杨春梅还在自个儿纠结着呢，殊不知，她现在的状态早就被两人看透了。

只不过都装着不知道而已。

常乐言收回眼神，继续吃早餐。

一以贯之的平静。

定下目标之后，她几乎把每份作业都当成了高考试卷来做，日日夜夜地背书、复习，“提笔即专注”已成为她的常态。

如今的心平气和，无非是持之以恒的训练和长期累加的成就所带来的自信和底气——她对自己的能力有足够的判断，没有理由不相信，只要她一切照常、不出错，她就能得到想要的分数。

常乐言的确比之前还要胸有成竹一些，虽然她依旧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不足之处。

林枣阳则比较神奇了。

他分明前两天还惶恐得不行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回到山城，又重新和常乐言一块儿学习之后，他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也许是常乐言那样一声不吭闷头去学的状态让他终于意识到，比起单纯的焦虑，还不如抓紧时间做些什么来得有用得多吧。

放平心态后，他觉得自己好了许多，不会再分心在担心这儿担心那儿上面了——比如现在，他看着面前的作文素材，抓紧时间背最后一点材料。

“先吃饭吧。”方才一直专注地吃着早餐，没怎么说话的常英颖突然开口道。

“早点吃，早一些消化，不然上考场会困。”

林枣阳愣了下，旋即点了点头。

他“嗯”了声，放下作业本，总算开始专心地对付眼前的食物。

尽量让自己不要太饱，也不必过饿——常乐言跟他说过，是之前起很早上早自习的时候常乐言告诉他的诀窍。

为了避免犯困。

最后检查过一轮书包，两个人终于登上了前往考场的车。

孟赵頫很早就来过一趟，语重心长地跟两人说了好多，常乐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等孟赵頫出去的时候都忍不住吐气，不免庆幸他没去陪考了。

陈黎抱着年年站在楼道口和他们道别：“来，送送你姐姐和哥哥——说，哥哥姐姐拜拜，高考加油，等你们凯旋归来——”她挥着年年的小手道。

常乐言回头，也和他们挥了挥。

加油。

出发了。

——

常英颖不太熟悉这片区，两次过来都开了导航，只为了尽快弄清楚现在的路况。

“即将到达目的地，距离到达终点还剩五分钟，请注意周围环境。”

导航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林枣阳转头，看见常姨在另一边望着窗外找路。常乐言坐在他和常姨中间，直视前方，看起来很安静。

越往前走，周围人群和车辆都骤多，车速渐渐慢了下来。窗户开着，能听见外面的熙熙攘攘。

这个时间点，周围全是来送考的车辆——还有人直接从临近的酒店走路过去的。附近有交警在指挥路况。

林枣阳莫名开始紧张起来。

三个人坐在同一排，难以避免地会挨着碰着。尤其现在是夏天，穿得少，很明显的，常乐言能感觉到旁边人的变化——他一下子变得紧绷了。

常乐言扭头去看他。

“怎么了吗？”她小声问道。

林枣阳抬起眼，一头跌进她如海的眼睛里。

常乐言是怎么这样精准地捕捉到他情绪的变化的？

林枣阳心想。

她分明都没有看他。

“常乐言——”他叫她的名字。

“嗯？”常乐言抱着书包，回望向他。

“给我加加油吧……”

他朝她伸出手，落在了隔在他们俩腿间的书包上。

常乐言拢了拢书包，越过粗糙的布料和晃荡的水瓶，握住了那只手。

“加油。”

两只温热的掌心相叠。

她像是在笑，又像过分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