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2020年2月28日

孟赵頫一番话讲完，两个人都沉默良久。

常乐言被这故事的戏剧性给震撼，实在是因为，它悲惨得不像真实的事情。

而故事里那个避不开的主角，是她的爸爸……

常乐言用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还是不敢相信他口中那个支离破碎的小孩儿是她这个总是微笑着的父亲。

太割裂了。

最后，孟赵頫同她说：“直到现在，爸爸的愿望也没有变。”

“我只希望把我们的小家过好。”

从前是和常英颖一起，现在是带着陈黎和年年。

或许他是掩耳盗铃，在故步自封、止步不前，但于他而言，这就是最舒适、最安全的状态。从和常英颖在一起的第一天起，他就应该预见过这一天。

他们太不一样了。

当他借着成绩的外壳将自己伪装成能者时，常英颖早就完成了自我问询，她远比他清楚，她想要什么。

而他也早就明白，常英颖不会为了任何事情妥协。

于他而言，他可以为了这个小家放弃任何事情，工作、事业、友谊，这些都可以从头开始，没有关系，只要他们不分开就好。但对于常英颖来说，自我价值的实现并不亚于自己的家庭，她的人生价值向来和理想事业紧密相连，她不可能割舍，也没办法割舍。所有的感情和连接都还在，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是短暂地分开一两年，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但孟赵頫似乎不这么认为。

当初决定搬来山城时，他点头答应了的，常英颖便就着这个“好”，理所当然地以为离开汉城是她和孟赵頫正经商讨之后得出的结果，没有人会再有怨言。但常英颖忘了万事没有绝对，一劳永逸并不适用于人类，说好的事情也会存在改变的空间。更何况，孟赵頫本就是有些不太愿意的。

孟赵頫从最开始的时候心里就有结了，但他没说。

等到常英颖在常乐言中考近隙提出要回汉城去发展，孟赵頫先前的那点“不愿”早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而然地扩大了，起初他就没能摆平自个儿的心态——他想的一直都是“放弃”，他把改变当成了牺牲。

他没有从常英颖那儿得到最满意的答案就提前结束了沟通，疙瘩一直都在。就这么渐渐的，生长、萌芽，直到问题再次显现的那一刻——如同休眠已久的火山，喷发地更为涌烈。

他们的矛盾从始至终就存在。

常英颖从未变过，最后失言的那个人是他。

离婚那会儿和常英颖吵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孟赵頫知道这是自己性格方面的问题，和常英颖恋爱开始，甚至更早之前就有了——他的童年太过坎坷，永远怀揣着不安，他就总必须得牢牢抓着些什么才能放心。可常英颖不是能被拴住的人。他全然清楚得自己解决，但又觉得不甘心——常英颖明知道他的过去，为什么不能等等他，来帮帮他……

两个人面对彼此都感受到了无力，于是，常英颖提议说，他们都冷静一段时间。

要是放在平常，他们没有人会想到其他方面去。但孟赵頫那个时候太脆弱了，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就将她那句话理解成了“离婚”。常英颖是个暴脾气，恰逢冯厚粲出事更加无法冷静，她直接甩了脸。

这下闹脾气没有人再哄她了，于是，常英颖弄丢了自己的丈夫，孟赵頫没能抓住自己的妻子。

没有人知道的是，冯厚粲去世之前，常英颖其实已经有一些打算了，婚姻是相互妥协，她想试着和孟赵頫从头理起，如果有必要，她也不是不愿意让步。但意外一出，常英颖整个人也变得不太对劲。她连自我疗愈的时间都不足够了，她不确定还有余力在和孟赵頫闹得如此僵的情况下去帮他。

生活不是小说，也没有人拥有上帝之眼，常英颖和孟赵頫直到这一刻也没能知道彼此的心意，更不用说常乐言了。

但日子总得继续。

他们早已向前走。

孟赵頫看着常乐言还有些懵懂的眼神，笑了笑：“没关系，你现在还小，听不懂也没关系。不用着急弄懂这些。”

他今天所讲的东西对她而言信息量太大了。连他都花了好久的时间才想明白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希望常乐言一夕之间就都理解。

“我只是想说，如果硬要说来，其实是我的问题。”

“我需要向你道歉。”孟赵頫严肃道。

常乐言过得不快乐的这两年，也有他们俩的份。

是他这个做爸爸的没处理好。

常乐言在孟赵頫的注视下缓慢地眨眼。

比起他们离婚的原因……她第一次知道孟赵頫拥有这样一个童年……

她忽然好难过。

她做到了像公主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却不知道自己长大的每一瞬的背后，都有一个即便挨着打也要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