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必要以常乐言为目标来折磨自己。

和唱歌练舞一样吧，他刚想入这行的时候，也是一窍不通。不仅肢体不协调，还不会唱歌，只知道凭着一腔热情扯着嗓子唱，整天被骂得狗血淋头。但后来，规范的学习、训练，他也不是没有长进。

林枣阳觉得自己缺乏的是时间和训练，而并非其他什么。

他依旧觉得常乐言有某些与生俱来的天赋，他永远也无法企及，但他绝不能否认，她的成绩背后，是刻苦经营的结果。

要不然，他每天见的是什么呢？

他不愿意用“她就是天生比别人聪明”这种话来解释这件事。

这是对她的不尊重，也不想让这句话成为他什么都不做的借口。

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只有努力是没用的，林枣阳清楚。

但他没觉得自己天真。

如果连这样的“天真”都不能保有，那他还能做些什么去改变他现在的境地？

去做些总比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好。

——

今天是元宵节，但没有人放假。

常乐言还好，学校给了他们一个晚上的休息时间。但林枣阳没有，他工作之余，还是要上一整天的课。

两家不知道什么时候约好了，今天又是一起吃的饭。

还是在三零一，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场合，同样的座位。

常乐言盯着碗里的汤圆看。

这碗是杨姨刚从锅里盛出来递给她的，还扑扑地冒着白气。刚被搁置在餐桌上，泛白的甜汤水微微荡漾。常乐言拿起勺子的一瞬间，好像有什么被点通了，一眨眼回到了十多天之前——那个早晨，她似乎也是坐在这里，对着同样的人，在吃同一种汤圆。

不知道为什么，常乐言有种被困住的感觉。

不是带着某种负面情绪的、被思绪裹挟的“困住”，而是更偏向于她现在的生活——没办法出门、只能尽量待在家里的，物理上“困住”。

他们被时间囚在了一处。

她想起了汉城的人。

常乐言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是幸运的。不只是她刚好没有处在风暴中心、方为年少有人照顾，还有的，是她即使被限在一处也有事可做。

她只要专心致志地顾及自己的学业即可，不必有任何的后顾之忧，因为有人在为她兜底。每天的日程是被塞得满满当当，却也因此，她不必忍受那些空洞的、无谓的时间，要想尽办法才能将它们消磨掉，在互联网如海般的信息中体验极冷极热的变化。她不必干坐在原地等待，看银行里的存款一点点被搬空，在失去生活来源的情况下，去绞尽脑汁想怎么维持家庭后续的生活……

突然觉得“成为大人”是件很神圣的事。

有时是自己一个人，有时，要肩负的是一整个家庭。小到卫生间的一块肥皂，大到一家三口甚至更多人的日常起居、未来规划，在顾及这些事的同时去工作、学习、运动、社交……能做到这些的人，的确很了不起。

常乐言不经有了疑问。

如果是她，她能做到这样吗？

等她成年时，她也会成为这样的人吗？

常乐言不知道。

这么一想，距离那天似乎也不远了……

常乐言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桌上的几个爸爸妈妈。

她一直认为，外部环境的变化总会若有若无地对人造成些影响的，无论大家自己是否有注意到。可……是她之前了解得太少了吗？她好像看不出来他们有什么变化。

餐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放松地聊天，开心地大笑，讲那些琐碎的事情，聊家长里短……

常乐言不明白。

大家分明直观地领悟到了这种变化，可看起来却好像什么都没变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有人的地方就有力量。

在失序的世界里能让自己的生活不失序，怎么不算一种力量呢？

常乐言在自省。

不要过分乐观，也不必过分悲观。

看眼前的事实就好。

——

回到楼下，常乐言想都没想，便习惯性地打开了电脑准备上晚自习。

直到看到林枣阳错愕的眼神，她才反应过来，今晚休息。

一坐回来，脑子里就被上一个没解完的数学题和新背的材料题给占满了，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她阖上电脑，好像才注意到，这几天她和林枣阳的交流少之又少，完完全全变成同桌了。

林枣阳在听课。

不知道是题太难还是没听懂，他的表情一直很严肃，几乎没放松下来过。

常乐言看着也皱眉。

好像有好几次，她偶尔瞥见他时，他也是这副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