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2020年1月26日

厨房里的热水“吁——吁——”地烧起来了。

林枣阳拉开抽屉，取出他和常乐言的两只杯子，从保温壶里倒了杯水——凝睛一看，他觉得这水的色泽有些不大对劲。

林枣阳顿了一下，才缓缓将壶盖打开。

一如所想，茶水里浮着好些颗深红软烂的枣，随着壶中的水微微晃动。

林枣阳的眼神立刻变得柔软了。

他不是为“常乐言用了他买的东西”这种事情感到遂心。

他是在想，常乐言有在好好照顾她自己。

她也在努力让她睡得更安稳一点，精神更好一点。

她在尽力寻求改变，他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好。

林枣阳无声地想。

他端着两杯茶走到沙发边。

“常乐言——”

他叫她。

“嗯？”

常乐言还站在那儿，从杂乱的题目中抬起头。

“过来坐坐？”

他举着两杯热茶，对她示意道。

看那准备，似乎是想找她聊聊？

常乐言不清楚。

她困惑地靠近。

林枣阳将她的水杯递给她。

“刚刚吹冷风了，先喝点热的吧。”

陶瓷不似保温杯，可以传递温度。

顺便，捂捂手。

常乐言奇怪地看了眼那杯茶，又瞅瞅林枣阳。

这是怎么了，这么……正式？

常乐言接过那杯茶，和他一起坐下。

“我已经订好二十八号回北城的机票了，登机时间是中午十一点左右，早上就得出发。”他说。

一开口，便是一个重磅消息。

常乐言不觉心震了一下。

他很快又说，“不过……这是在最理想的情况下。”

“以现在的趋势来看，我不确定我能不能走。”

不用多想，常乐言几乎能猜到结局。

他暂时是离开不了。

即便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他刚刚提起这件事时，她还是会没由来地产生情绪震动。

这是她没想到的。

“嗯……”常乐言缓缓点头，但疑惑依旧不减。

她知道了，所以呢？

林枣阳没料自己能读懂她的眼神。

主要是，林枣阳默默地想，她是不是太赤诚了一点？什么表情和思绪都不遮掩，他轻易就看懂了。

他显然忘了他们俩刚见面时总是不露声色的那个常乐言。

有时候，暴露是一种坦诚，或者叫，信任。

林枣阳沉住气，一点点地来。

“我好像还没和你认真讲过我要这么早回北城的原因。”林枣阳说。

停。

常乐言在脑中给自己按下了暂停键。

前面的话她还能勉强理解：如果要离开，那就提前道个别。若是会留下，也先同她打个预防针，这没什么不对劲的。

可到这句话时，是真的超出了她能判断的正常范围了。

常乐言跌进了迷幻的漩涡。

林枣阳……这又是在做什么？

林枣阳好似没有注意到她变幻的情绪。他语速不变，继续道：“如果没有疫情的话，我的校考大约是在二月到三月，萧其泽也差不多，很快。”

“就需要最后挤时间再练一练，这个是最重要的事情。”

“然后，因为之后可能会闭关备考，有段时间不会出现，为了避免到时候还花时间准备，我们就得提前录一些物料之类的，做个预防。”

“还有你应该知道，我是在那边借读的，平常学的和考的东西和这边都不一样。公司给我们找了专门的补习老师。老师对这边的高考比较熟悉，如果练习效果好的话，我们可能也会花点时间补文化课。”

林枣阳停顿了一下。

“这些是原本的计划。”

在考试延期之前，他们的计划。

常乐言虽是不解，却也在很认真地听。

之前她只知林枣阳要考导演系，也曾鬼使神差地找过那些知名院校的官网，粗略地了解了一下他将要面临的东西。

可如今，陡然听到他如此详细的规划，她好像才第一次感同身受地体悟他的心情，还有那些，他不得不面对的未来。

林枣阳，他或许比她想象中过得更难一些。

林枣阳停了下来，常乐言却霎时间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似乎什么表达在此刻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在时代的洪流面前，人确实显得渺小可笑，但这并不意味着大家便什么也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