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画家的模特

明天是周日，夏林睡的晚了些，第二天早上，她是被一大团刺眼的白光砸醒的，这光就像无数白色的蜂子在他眼皮上疯狂的飞舞，让他一时间竟不敢睁开眼睛，等到她下定决心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这并不是阳光，而是雪光。

昨夜下了好大的雪，厚重的雪花悄无声息的覆盖了整个城市，四周的小平房被压的矮矮的，所有的色彩和形状都被尽数抹杀了，她觉得这些房子都好像一个一个小坟包，目之所及之处都仿佛一片巨大的坟场。看来是跟雷潮混久了，连比喻句的风格都和他有如出一辙的恐怖。想到这里，夏林不禁有点发笑。她起身去卫生间洗脸，出门的时候发现雷潮的房间开着门，屋里没人，只有咪咪懒洋洋的趴在床上，阳光把它的一身黑毛照得亮亮的。

这么大的雪，雷潮能去哪儿呢？夏林给他打了两通电话，他都没有接。

直到晚间五点，雷潮才姗姗而归，一回来就是一副累的不行的样子，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讲，直接把十张红彤彤的百元钞票放在了夏林桌上。

“还你的。”

“你哪来的钱？”夏林被吓了一跳。

“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还你的。”

“你是不是又去打架了？”

“谁脑子有病啊，大雪天打架？”

“那你怎么赚的钱？”

“别问了，我要回去睡了，你自己吃饭。”

这一周来，A城的雪就没有停过，清洁工成日成夜的集中在主干道埋头苦干，像他们这种偏街小巷是没有人管的，雷潮还是成天大半夜的回来，他俩都没时间在一起好好坐下来吃顿饭，院子里的积雪眼看就变成奶油蛋糕了，夏林决定放学回来的时候她要动手好好扫一扫。本来他想一起堆个雪人的，现在都没有心情提了。

然而雷潮是越来越有钱了，从上次给了她一千块以后，才隔了不到二十天，又给了她一千五。夏林猜不出这钱是哪儿来的，雷潮又不肯说，这让她心惊胆战，不得安宁，总是感觉雷潮好像陷入了什么犯罪的勾当中。

这夜，雷潮凌晨一点半才回家，在门口抖净了衣服上的雪珠，进卧室来，发现夏林坐在床上，正襟危坐地等着他。

“你跑我房间来干什么？怎么还不睡？明天不上课了？”

“我不想睡，雷潮，我在街口看到通缉令了，市里发现了一伙贩毒人员，提供的线索的人奖励两万。”

“哦，我也看见了，我要是有线索就好了……不是，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你的钱到底是怎么来的？”

“你想什么呢？你不会怀疑我在做那种事吧，”雷潮笑了起来，不过他笑的非常古怪，“夏林，我发现你想象力挺丰富啊，就赚这几千块钱？那我可真给道儿上的同志们丢脸啊。”

夏林不说话，就一直死死的盯着她看。

“好吧，我告诉你吧，”雷潮有点被她盯毛了，“你听说那个出租车司机劫杀案了吗？那是我干的，本来我也没想杀他，但穷鬼身上就一千块钱，我一生气，抓下来就勒死了。还有你听说有个石油公司的出纳被砍死了吧，那也是我干的，一千五就是从她身上抢的。”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啊，我就想知道你怎么赚的钱，你编这么多恐怖故事干什么？”夏林真有点生气了。

“这些事情都不是我编的，都是报纸写的吧？我怎么赚的钱，要你管东管西吗？欠你的还上不就好了。”

“什么叫还上就好了！你的钱到底来路正不正？要是违法所得，你还给我，那以后是要没收的！”

“夏林，你是不是有毛病，不给我安上个够枪毙的罪名你不开心是不是？怀疑我犯罪你去报警啊！你看警察局有人搭理你不？再烦我，别来我家吃饭！”

这………他还挺不高兴的

连续几天不断的大雪终于停了，积雪在地上被踩成松糕一样的雪块，夏林摸清楚了雷潮的出行规律，他周一，周四的晚上，还有周日的下午是要出门的，其它时间在家，这让她开始相信薛洋真的改邪归正找了个工作，毕竟在她的印象里没有什么犯罪活动会如此按时按点的推进。

她说服自己不要再过问雷潮究竟在做什么，她内心还是倾向于给雷潮一点信任，万一人家就是清清白白，遵纪守法，什么破事都没有，自己在这儿整天瞎琢磨，乱怀疑，给人头上安罪名，那多伤人的心啊。

然而反复说服了自己一个礼拜以后，夏林发现自己还是放不下这件事情，雷潮不还钱的时候她是一种担忧，雷潮还钱的时候她就是另一种担忧了，这秘密就像一道难解的数学题那样困扰着她，她现在充分发挥了在学习上矢志不渝的精神，不把这件事情搞明白她的心是没法消停下来的。

周四的这天，她放弃了学校的晚自习课，早早就回到了家，然而并没有进屋，而是躲在巷子深处的一个柴棚后面，远远的看着家门方向，现在的气温是零下二十五度，她长长的睫毛都要被寒冷的空气粘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