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受罚
——聂英子这回是一个人来的。来了站在一边,还颇有一股视死如归的凛然气势。一面瞟着旁边的喓喓,一面不情不愿地扣着手指向我道歉:“之前是我不好,没把事情弄清楚就怪罪于你……”心里正感慨他竟然还有不生气的样子,就见他眼睛斜来斜去,转头就小脸一板向江小凝郑重申明自己就算瞎了眼睛也不会喜欢对方……不过这里话还没说干净,学监大人就戴着一条脏围裙出现了。
学监大人身后跟着的那几位眼熟的厨娘纷纷向学监大人指认了葛喓喓和聂英子,一面七嘴八舌,绘声绘色地替学监大人回顾着那天以两人为首的那群女弟子用饭菜当众打架的情景……很快,聂英子的朋友们包括林秀和另外两个姑娘也都紧接着被厨娘们当场挨个指认了出来……
为了等个结果,我用完了饭便在食堂找了个角落安静待着。没过多久,被叫去后厨里问话的聂英子先在另外三人的簇拥下走出来。三人个个满脸委屈,一个说书院的先生认得自己的父母,若此事传到了家中恐怕非同小可;一个说自己来书院是要考琼音阁做女官,为家中寡母扬眉吐气的,实在不敢担这种违反校规的担子;还有一个索性说是聂英子冲动行事才惹祸上身,自己在这其中实在是无足轻重,根本不该为此而受罚……三人面含愧色,吞吞吐吐,说来说去无非是央求聂英子为他们顶罪,担个主犯之名。
聂英子神色黯然,只是低垂着脸一言不发……
当年学宫初设,出于对同龄人本能的好奇和好感,长期没有任何玩伴的我一见了相貌美丽可人的双生子就和二人成了朋友。那时为了讨好他们,我帮他们写文章,帮他们向先生们提要求,打掩护,帮他们和璩绍递信传情,甚至还要时不时说着些自己都听不懂的话自我贬低,逗他们开心,最后还义气十足地帮他们一力揽下了用鱼眼镜烧坏了先生袍子的事……我已经好久好久,真的好久不曾想起这些往事了。
一行进去了再出来,我迎了喓喓走上前去,才知喓喓和聂英子最终被罚在厨院喂猪。至于剩下的三人,到底因为聂英子担了主责而免了上公示墙通报批评,只罚了抄写校规,不过本来只须喂猪十天的聂英子也因此被加重到了喂猪一个月。
那天聂英子找到我们时没说完的话,是请求喓喓和他一起成立一个社团,名正言顺地锄强扶弱,惩奸除恶:“……社团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侠女社’。我们侠女社只招有侠义心肠的女弟子,反正在这书院里不管是大事小事,只要是不平事,我们都可以出手。”
这时坐在我们眼前的聂英子经过几天喂猪的历练,已经和之前那个浑身锦绣,穿金戴玉的娇小姐判若两人。
厨院里共养了一头母猪,七头大猪,还有十来头小猪,他和喓喓必须每天早中晚要各喂一次。喂猪时他们必须拎着装了猪食的桶从后院的后门出去,从一条延伸向下、崎岖不平的陡坡小路走上约十来步的距离才能抵达猪圈。负责小猪的喓喓需要往返三次,而负责大猪的他需要往返十来次。就这一段距离,聂英子头三天里就摔了六跤,吐了两回,而那一个月拢共摔坏了四只木桶,毁了三身衣裳四双鞋……
由于他是当着学监大人的面应下了惩罚,赌上了朋友们的免受其难,以及自己的信义,所以他无论怎么哭怎么骂也坚持不肯放弃,到头来倒让喓喓和厨院里的厨娘庖人们看不过眼,不得不几次三番地偷偷帮他,还得好言安慰他不会说给学监大人知道。
对他来说,每次喂猪都是一场恶战。刚开始他还起码按天换两回衣裳,而且换一套就扔一套。可几天折腾下来,他厌了,烦了,也没多少衣裳可烧了,才终于妥协,学会了用围裙袖套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一面将就着自己不大喜欢的那几身衣裳翻来覆去地穿,盘算着一个月过后再把这些衣服直接扔掉。
眼下再无暇顾及穿戴装扮的他,据说身上有一股挥之不去的,任什么花香凝露都遮掩不住的潲水和猪圈味;他还开始对朋友们无所顾忌地说起自己喂猪时各种倒胃口的趣事。于是几天过去,他终于在一次次练习中越发地得心应手,不仅让圈里那些猪吃到了他倒进去的食物,还难得恢复了当初的好胃口,同时他一心包庇的那些朋友们也不约而同地把他给撇开了。
……于是我邀请他加入我们:“我其实真的认识你哥哥,就当是为了他照顾你吧。”
“你真的认识我哥?聂宽?”虽然对此半信半疑,但被朋友们弃之不顾的聂英子还是不得不和我们坐在了一起。
其实当时接纳他只是权宜之计,毕竟我们这儿一个挨过他的巴掌,一个打过他的巴掌,还有一个和他素有旧怨,彼此嫌弃,几乎百般看不惯。可令人意外的是,他和苏玧竟十分合得来。
一开始他们是缠问葛喓喓各种关于武功的问题。为了能让对方问出自己想问的,他们相互设计,给对方铺设话题,又相互中计,后来才发现彼此对话本和武侠的兴趣竟不谋而合。苏玧评价起各种听来莫名其妙的武功排名来总是头头是道,讲起各类武学的渊源也十分内行;而不甘示弱的聂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