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露
“你是不是有些失望?”璟帝戏谑地看着她,悠悠地说:“你本以为他能带你离开,却没想到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
夏昭哀伤地看向他,也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执着地要将自己留在这里,明明余生不相见对彼此来说都算是另一种解脱。
一种难以挣脱的无力感使夏昭难以喘息,偏偏这时还有个侍女看着时辰给她送来了除疤的膏药,要给她已经结痂的左手上药,这不禁让她又想起了自己那天的失态,以及那时璟帝对自己恶劣的态度。
她心生羞恼,左手紧紧握着,将受伤处藏在里面,不想上药了。
璟帝动作自然地接过了装着药膏的白瓷小罐,看着她说:“把手伸过来上药。”
她拗不过他,她知道的,所有她在僵持了片刻后就微微颤抖地伸出了手,将自己丑陋的伤疤展露在了他眼前。
她白嫩的手心上横着约一寸长的伤疤,野蛮地划过了她的三条掌纹,将她柔软有香水的手变得不堪入目。
璟帝用食指沾了药膏轻轻地抹在了她的伤疤之上,神色极为认真谨慎,仿佛在照料这世上最容易破碎的珍宝。
夏昭僵着身子忍耐着,恨不得让自己变成一个无知无觉的石头,免得受此煎熬。最后她在璟帝涂好药后匆匆收回了手,不自在地起身,冷着脸说:“我累了,先回去了,皇兄自便吧。”
说罢她不等璟帝反应就匆匆离去了,一路上手上被涂药的地方又痒又热,难受得她握紧了拳头,将指甲狠狠得掐在了伤疤之上,妄想用疼痛来盖住这些异样。
她有些害怕,但又难以启齿自己在害怕些什么。
她回到了自己的寝殿,紧闭房门,不安地在屋里踱步,无意走到了铜镜面前,抬眼看见了自己神色慌乱的面庞。
第二日的宫宴按时开始了,璟帝带着夏昭为齐太子送行,期间夏昭一直强颜欢笑,鲜少说话,努力克制着一切不好的情绪,扮成了一个合格的花瓶。
齐太子也没有刻意找话题来与夏昭搭话,只是在宴会快要结束的时候走到了夏昭身前,将一装有香露的琉璃小瓶递给了她。
他似乎有些不胜酒力,一向清明的双眼有了些许迷蒙,咧嘴笑着说:“公主,我们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这瓶香露名为‘隐忧’,其味沉稳馥郁,用之三日不散,有安神助眠之用,还望公主夜夜好眠,日日欢喜。”
“多谢太子。”夏昭双手接过那个漂亮精致的琉璃瓶,浅浅笑着说:“我会好好珍惜的。”
“公主珍重。”齐太子抬手与她见礼,夏昭起身回礼,低头的时候隐隐闻到一股幽幽的香味,似是齐太子衣袖上的味道。
宴罢,夏昭有些不胜酒力,坐在步辇上被抬着回了春和宫,一路上她都眯着眼睛,借着月光把玩着手上的琉璃瓶。
真的只是为了给她送一瓶香露吗?她疑惑不已。
夜里夏昭洗漱完,坐在床上又把玩起了那瓶香露,思来想去还是打开了瓶塞,将那香露往床上洒了几滴,顿时整个床上都充盈着一股馥郁的馨香,像一张密集的网将人细细包裹,不自觉地沉醉其中。
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母妃,她母妃身上也有类似这种好闻的香气,让人迷醉,让人不自觉地想靠近。
夏昭本就还未完全酒醒,如今又闻了这怡人的香味,一放松自然就困了,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难得一夜好眠。
齐太子还是离开了长安,夏昭隔着层层宫墙,独坐水榭里为他弹琴送别,琴音幽幽,清冷寂寥,让人听着心里难受。
宁女史看着漠然弹琴的夏昭,猜想这场婚事的落空,到底也是让公主失去了一次离宫的机会,有些失落也是难免的。
“宁女史。”夏昭停下了弹琴的手,看向了守在亭子外的冷漠女史,知道她虽是受命于皇兄,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但在那些艰难痛苦的时刻,她都陪在她身边。
如果没有宁女史,她或许也死了。
“公主,奴婢在。”宁女史快步走到了她身前。
“待会儿陪我一起用膳吧。”夏昭十分温和地看着她,眼里有柔软的光。
“公主,这不合规矩。”宁女史低头回答。
夏昭闻言似有些难过,低语道:“果然,你根本就不会听我的,也是,我只是一个不得自由的囚徒罢了……”
夏昭还准备继续发挥,但宁女史已经有些受不了,忙低头道:“奴婢不敢。”
“那待会儿就一起吃饭吧。”夏昭立刻笑了起来,说罢就起身往正殿走,说:“走吧,我已经有些饿了,今天就早一点点吃吧。”
宁女史沉默,拧着眉跟在她身后,觉得今天的公主有些反常。
别的不说,就公主居然说饿了?三年多了,公主整日一副厌世又厌食的模样,吃个饭完全就是为了吊个命一般,何时在用膳这件事上积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