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直到方修璟和李瑾东回到公司参加庆功宴的时候，方修璟仍能感受到颁奖典礼会场汹涌的掌声。

当沉甸甸的奖杯从颁奖嘉宾的手中交到方修璟的手中时，沉甸甸的分量，承载的不止是煜城这些年无数个年轻人为之奋斗的日日夜夜，也是方修璟一直以来的目标。它是肯定，是荣誉，更是方修璟活着的意义。

等待了多年的荣誉，终于如约而至，本是一件值得开心的时候，可在这一刻，方修璟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心中早已空出来了一块，它属于煜城，也不属于他自己。

不远处，公司的小伙伴们，正在为了这个难得的成功而欢呼雀跃。

角落里，方修璟坐在沙发上，偶有一两个随意搭在额角，深邃的漆黑的瞳仁不知看向何方，眸中的笑意始终不至眼底，身着一件暗灰色的绸缎面衬衫，上身微微前倾，手肘懒懒支在黑色西装裤包裹的长腿之上，左手捏在指尖的金属打火机明明灭灭，右手食指和拇指反复碾着一支已经褶皱的烟。

“喝一杯？”李瑾东将红酒杯递向方修璟。

方修璟终于放过了烟丝绽得到处都是的香烟，接过酒杯，“谢谢。”

李瑾东坐到方修璟身边，“修璟，到现在，我都觉得今晚特别不真实，我们，煜城，竟然在‘观潮大赏’上获得了最受欢迎游戏，你快掐我一下，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我在做梦，啊！……”

既然对方都如此诚心诚意的要求了，方修璟自然没有要手下留情的意思。

望着痛得龇牙咧嘴的李瑾东，方修璟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

“铃——”

李瑾东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联系人名字，会心一笑，“喂，老婆，你就说你老公棒不棒？”

对面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李瑾东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继而起身，扭头朝方修璟指了指自己的电话，边说边笑地包厢外走。

方修璟失笑地摇摇头，眼神蓦地落在自己摆在桌面上漆黑的手机屏幕，脸上的笑意瞬间冷了下来，而后，无奈的冷笑一声。

抬眼间，李瑾东背对着包厢，站在外面的阳台上，时而兴奋得手舞足蹈，时而笑得前俯后仰，即便是隔着厚厚的真空玻璃，方修璟依然能感受到他无法抑制的愉悦。

可是反观自己，在这样的日子里，他居然连一个可以分享喜悦的人都没有，之前的三十几年的光景，好似根本没有在他生命中留下点什么。

一种极其不安感席卷而来，方修璟就像与自己较劲一般，一把抓起静静躺在身前的茶几上的手机，想要为自己做最后的辩解。

恰逢，屏幕上播放的歌切到了李宗盛的《山丘》，一个饱经风霜的沙哑男声娓娓道来——

“想说却还没说的，还很多，

攒着是因为想写成歌，

……

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

喋喋不休，再也唤不回温柔，

为何记不得上一次是谁给的拥抱，

在什么时候。”

方修璟飞速滑动着通讯工具，当他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后，手指猛然一顿，心中百味杂陈，不知不觉手指停了下来，原本绝望的心开始沸腾。

微亮的屏幕上，一个懒懒小橘猫头像。

Lu。

自从那日两人自民政局离开之后，这些天，方修璟一直尽力克制自己想要联系她的心，他反反复复地说服着自己，既然决定了放弃，那边要做得彻底。

可是今晚对她的思念几乎到达了峰值，他终是没忍住点开了陆悦绫的微信对话框，两人之间的对话停留在七个月前的初夏，是那日方修璟在S市的片场意外见到陆悦绫。

最后那条消息，前面的红色惊叹号，直至如今再次看到，心中的刺痛之感，不减反增。

望着空白的屏幕，方修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点什么才不会显得过分唐突，他搜肠刮肚，绞尽脑汁，一行短短的问候，他打了删，删了打，如此往复十余回。

消耗了大半个小时候之后，方修璟还是选择了放弃，当下这个时候，无论他再说什么都不对的。

他蹙着眉，将手机重重地反扣回桌面上，端起手边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殷红的酒液从嘴角溢了出来，混着从他眼角浸出的泪水，顺着他高昂起脖颈的角度，悉数没入昏暗的领口。

那一夜，方修璟一直喝到意识模糊。

隐约中他感觉的李瑾东架着他的手臂，将方修璟带到他家的大门前，当他的余光扫过门上贴着的手工做的福字时，方修璟用尽了全身力气，也要极力往后退，双手不停与李瑾东推搡，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念叨着——

“不，我不回去……”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今天，我不想要自己呆着。”

“你能不能陪陪我……”

“我真的好想你，陆悦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