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
余淼的这句话让朱娟彻底崩溃。
她放声大哭:“我也不想过来的,可是你爸……你爸说浩浩病了,我放心不下他啊。”
余淼嗤笑:“他说余浩病了你就信?”
朱娟似乎完全听不懂余淼的嘲讽,啜泣道:“他让浩浩听电话了,浩浩的声音确实听起来很虚弱。”
余淼:“……”
余淼脸色沉沉:“嗯,那你回去看了,余浩真的病了?”
朱娟居然认真思考了会,才弱弱地说:“浩浩说他已经退烧了,我看着是脸色是挺——。”
“妈,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余浩根本没生病,他在帮着那混账骗你?”余淼冷冰冰地打断朱娟。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明显的谎言,自己的母亲却像是瞎了一样看不出。
朱娟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像是突然间忘记了自己所有的委屈,急切地为余浩辩解:“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弟弟,你弟弟有多善良你不知道吗?他怎么会帮你爸骗我呢?不可能的。”
善良的弟弟……
余淼已经不想说话了。
她今天打了一下午的比赛,都没有像现在一样,这样身心俱疲。
大概是刚刚朱娟的哭声太大,在一声“吱呀”的开门声后,余柏暴戾的怒叱声在背景里响起:“臭婆娘让你要个钱你在那就知道哭,是不是又想挨揍?”
话音落下没几秒,又传来“咚”的沉闷声响,像是余柏狠狠踢了下椅子。
朱娟的哭声也瞬间带上了惶恐:“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余淼听着电话那边的声响,一言不发。紧握着手机的手指节因为用力变得泛白,她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
这是埋藏在余淼身体最深处的恐惧。
哪怕她长大成年,哪怕她早已逃离那个所谓的家,哪怕她一拳能挥出400磅,这份恐惧依旧如影随形。
她不敢想孱弱的朱娟,这么多年来是如何一次一次扛下来的。
余淼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大声说道:“余柏你别碰她,你要多少钱?只要你答应我不碰我妈,我给你转账。但是你要是敢碰她一根手指,这钱你就别想要了,而且以后我也不会再接你们任何一个人的电话。”
电话那边陷入一阵寂静。
没过几秒,余柏暴跳而起,他用不可置信地语气怒骂道:“你个赔钱货居然敢威胁老子?你以为你是谁?没有老子你算个球,早知道有今天,你出生的时候就应该用听你奶奶的话拿开水烫死你,你还敢这样——”
余淼:“你再多说一句,我就直接挂电话。”
余柏没说话,余淼这边只能听到他气呼呼的喘气声,夹杂着极其微弱的,属于朱娟的呜咽声。
余淼双眉轻蹙,眼底爬上一丝厌恶。
余淼继续说:“让我妈走,不许碰她,答应我这两个要求我就立马给你转账。”
余柏这才喘着粗气回道:“知道了,你给我转五万块,我就让你妈回去。”
余淼挂断电话,打开网银转账。她仰起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
自余淼有记忆起,余柏就一直在赌博。
在他们村,赌博一般叫“捞腌菜”。
余柏一开始只是偶尔去赌,后来时间长了,就渐渐成瘾,戒不掉了。
钱从哪里来的?
余淼奶奶王翠萍给的。
王翠萍年轻时貌美如花,肚子还争气,一口气连生了两个男孩,余淼的大伯余松,和余淼的父亲余柏。凭这事,她当年在余家村可是风光了好久。
余松作为长子,十分进取,是余家村里唯一一个考出去的大学生,在那个年代可是非常了不得的事情。毕业后,他被分配到离余家村百来里路的红石镇水厂,多年下来,也混成了小领导。
有这么一个有本事的儿子,照理来说,王翠萍应该以此为荣。
然而,她对待余松却极其冷淡。
原因很简单,余松长得和余淼早死的爷爷一模一样。
原来,王翠萍以前是地主之女,读过书,认得字,还有个情投意合的竹马。哪想到被当地的地痞余大成看上,一次趁她落单将她拖到麦田里霸王硬上弓。
王翠萍后来哭着回家,闹着要上吊,结果她父母觉得这样的事情太丢脸,于是在余大成上门求亲时,迅速同意了两人的婚事。
因此,她恨透了余大成,觉得是他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所以,当她发现大儿子余松长得越来越像余大成后,便不自觉地把所有的母爱都给了和她长得如出一辙的小儿子余柏。
余柏从小不爱学习,王翠萍就任由他在外头野。
读书读不好,王翠萍让大儿子托关系,给余柏找了个木工师傅,想着学门手艺。结果余柏跟着学了没几天,又说太累了不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