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有你在,我从来没有做过伤害自己的事情,一次都没有!为什么到最后反而成了‘我的镜子’?没做过的事情,我不承认……!”
句尾的音节略微颤抖,虽然少年很快稳住了气息,但是茜卡莉娜还是从中品出了一分隐隐的委屈。
如果现在冷静下来,道歉,就能平息他的怒火吧,但是……
缠绕着心脏的葛藤依旧无法解开。
茜卡莉娜揪住了酷拉皮卡一侧的衣领:
“没有吗?说到底,你一直都只是用理性压制自己的情感而已!你无论杀死谁,甚至杀死蜘蛛都会出现负罪感!忽视不会让负面情绪消失,只会越积越多而已!当这些压力超过极限之后会怎么样,你考虑过吗?!”
“酷拉皮卡,你是人,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
“又是唯心论!”
“不要把心理状态的问题都归类到唯心论里去!”
茜卡莉娜猛吸一口气,声音有些抽噎,稍微激动了一下就让她泫然欲泣。
“……所以我才一直说你太善良。”
房间里突兀地安静下来,只剩两人的呼吸声错落起伏。
……其实,茜卡莉娜不讨厌酷拉皮卡的善良,正相反她十分喜欢这一点。
尽管被无数人嗤笑为陈词滥调,但“善良”依旧是人性璀璨的宝石。
然而,在环境的高压下,理性不断催促他用更决绝的方式去处理事情。
于是,这就导向一个必然的结果:他越是善良,所背负的东西就越沉重。
几息过后,酷拉皮卡冷不丁开口:
“所以,你是在以什么立场对我说这种话?”
“我当然是……!”
话语硬生生地哽在喉咙。
不……不对。
从前,无血缘关系的姐弟只是为了分辨长幼;现在,有名无实的夫妻仅仅为了掩饰身份。
关系脆弱又虚假,下方藏匿着的却是离开即死的誓约与纠缠不清的神思。
不是亲人,不是爱人,亦不是朋友。
情感上的生死相依,而人际的定义则模糊不清。
无比信任彼此的感情,却没有人确认过,没有人承认过。
没给茜卡莉娜足够的反应时间,酷拉皮卡继续说道:
“如果一定要说你伤害自己的原因是因为我压抑自己,好,我改正,刚好我也不想再等了。”
咄咄逼人的语气,酷拉皮卡倾身略微下压,他攥着茜卡莉娜带锁链的手腕。中指和无名指插/入手腕和锁链间的缝隙,紧贴着她掌心的曲线。膝盖压进她双腿的间隙,强硬得挤过了安全社交距离,引得她略微往里瑟缩。
“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
酷拉皮卡视线低垂,金色的睫毛在眸中投下阴影。每当他露出这种神色的时候就会镌携着莫名的易碎感,然而在眸底暗暗闪烁的星火,完美的将易碎感转为了攻击性。
“现在,告诉我。”他说。
命令。
“说。”
逼问。
“……”
茜卡莉娜的嘴唇微微颤抖。
……怎么会变成这样?
在她的蓝图中,这段关系应该由酷拉皮卡来承认,怎么都不应该由她来说。
窟卢塔族本就是田园生活,大人们白天忙碌,让大一些的孩子照顾年幼的孩子几乎是被默认的传统。茜卡莉娜小时候也被哥哥姐姐带过,等茜卡莉娜长到可以谈恋爱的年纪,当年照顾她的哥哥姐姐早结婚了。
……所以,她作为年长者是不能主动承认的,说了就好像是背叛了那段过去。
“我们两个,”酷拉皮卡打断了她,他缓缓俯身,像是要与她额头相抵,“因为誓约,我们大概这辈子都不能分开了。”
“你就打算,一直把我当弟弟对待?”
攻势并没有停止,用话语封死了后路,退无可退。
情感叫嚣着让她投降。
茜卡莉娜动了动嘴唇,艰难地、艰难地吞吐……爱意。
“我……”
然而背德感抓住了她的声音。
咽不下去,说不出来。
僵持片刻,茜卡莉娜默默捂住脸,最终决定摊牌:
“……我说不出来。”
“……”少年不为所动,等待她的解释。
“酷拉皮卡,我们差五岁。在你学走路的时候,我已经在学读写了;我给你念过童话;在艾拉阿姨没空时督促过你吃药;改过你的作业;你的握笔姿势都是我纠正的。”
“我知道你已经18岁了,但是我的记忆不会消失。”
“纵使你现在有能力治理整改一整个黑手党,那个坐到我膝盖上让我教他编花环的孩子也不会消失。”
“所以,我没办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