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住茜卡莉娜，让她挂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不会那么费力。

他做了个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刺激伤者不是他的本意。

“……搞砸了就是搞砸了，我自己心里清楚，你应该把有限的精力放在自己身上。”

“……酷拉皮卡，我不觉得你当时的决策有什么失误，这件事情根本不存在完美的解决方案，你不是也清楚吗？”

茜卡莉娜深吸了一口气：

“况且，你当时已经喊我撤离了，只不过我没有听从你的安排。我受伤为什么又成你的错了？你根本就没有错！”

“……”话题偏转了。

酷拉皮卡嗫嚅了一下嘴唇，但是没有发出声音，对话只会让火烧得更旺。

“你很优秀，并且深知这一点，总是觉得自己能比常人承担更多，所以总是将自己置于人后。”

“就连现在也是，太照顾我的感受了，生气就弄痛我啊！为什么要压抑自己的感情，这样只会让你的状态更糟而已！”

“……”偷换概念。

酷拉皮卡缄默不语，心若死井，思绪又沉又深，看似理性地细数她丢下来的石子。

“我是因为你才活过来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跟你一起的。我是你的镜子，如果你选择的是让伤害自己的那一方，那我也一样。”

“……”无中生有的歪理，况且，你根本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不是吗？

过多的发声和略显急促的语速引起了本就虚弱的身体的不适，茜卡莉娜开始剧烈咳嗽，酷拉皮卡伸出手，顺着背脊轻轻帮她顺气。

口腔中泛起血腥味，茜卡莉娜捂着嘴，艰难地吞掉涌上来的血沫，视线再次开始模糊。

她靠在酷拉皮卡肩头，双臂渐渐脱力，没法再紧紧缠着他，像是陷入沉睡前的呓语，茜卡莉娜挣扎着说完来最后的话：

“酷拉皮卡……我是祭司，保护我族的一切是我的职责……”

“你的责任心和善意都太强了，你会比常人感受到更多负担，你会更容易受伤……”

“所以我才……”

已经连睁着双目的力气都没有了，眼帘悄然垂下，陷入黑暗。

“会想要，溺爱……你……”

最后一个音节含在口中，她的手臂从酷拉皮卡的肩头滑落，在完全落下前被酷拉皮卡抓住了手腕。

酷拉皮卡调整了一下姿势，小心翼翼地让她躺回床上。

“这就是你的真心话吗……”

注视着茜卡莉娜苍白的脸颊，酷拉皮卡轻声絮语，声音微微颤抖，他再一次攥紧手掌：

“我不接受。”

-

病房外，没人知道酷拉皮卡和茜卡莉娜到底说了些什么，只知道酷拉皮卡走出病房之后，雷厉风行地将医生都召集回来，要求马上进行手术。

“先生，让我们做手术没问题。但是也像我们之前说的那样，成功率并不高，希望您做好心理准备……”为首的医生讪讪说道。

“不必担心，我也会一起进手术室。”酷拉皮卡已然是那副精英的样子，背脊挺得笔直，语气笃定且不容置疑，“我在就没问题。”

医生们面面相觑，最后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祈祷这位诺斯拉家族二把手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事。

手术如期展开，在亮如白昼的集光灯下，手术刀落到她身上，刀尖从肌肉纹理处没入皮肤，血液顺着被划开的方向淌了下来。

像打开盖子一样，茜卡莉娜的身体在他面前摊开。

蓝色的、红色的粗大血管，鲜艳得像是塑料模型，心脏暴露在空气中，隔着肋骨不断收缩鼓动。为了取出卡在心脏附近的碎片，医生们锯断了她的两根肋骨。

要不是周围仪器上的数据还在不断跳动，很难想象她还活着。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直视这一幕的冲击力还是远超了酷拉皮卡的预料。

视线花了一瞬，酷拉皮卡闭了闭眼睛，稳住心神。治愈链从他手中垂下。

他很清楚自己要怎么做，这同样也是茜卡莉娜有恃无恐的理由。

她在电话里说的话不是谎言，她确实会活下来，如果忽略她中途经历的痛苦的话。

在她决定留在赌场的时候，酷拉皮卡就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是的，这是必然。

瞳孔中燃起火焰，治愈链发出温和的微光。

每当维生系统发出警报，治愈链就会让伤口愈合，等到脱离危险了之后，医生就会再次切开她，继续取那些没取完的碎片。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感性一直在脑海中嘶吼“不想再看了”“不要剖开她”。

酷拉皮卡感到一阵眩晕，不知是不是长时间使用火红眼引起的，他揉了揉太阳穴，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