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艘船
着遗言。
【现在我想我明白了珍妮德留下的纸条上那些潦草不堪的涂改到底是什么意思了,请原谅,我几乎无法好好组织语言。】
【告诉艾格,我很高兴他能接受我的安排。艾格过来工作的时候请务必善待这个孩子。海恩,请不要太过在意你的缺陷,你的责任心已经能覆盖所有不足。多谢希雷沃小姐的馈赠,塞都甚至王国中所有的民众都会感激您的无私……我即将离开这里去面见上帝。多谢关照。爱你们的诺琳。】
葬礼从简,默柏教堂的长老为诺琳牧师简单做了一个祷告后,就下葬了。
葬礼诗人赫尔蓓赶来的时候,诺琳已经安眠在土中。
赫尔蓓是诺琳的朋友,她坐在诺琳的墓碑边,轻声吟唱后,起身给那个木十字架挂上一个花环。
“她的缺点是优柔寡断,缺乏决断力的样子常常让我生气,但她实在是一个善良温柔的人。”赫尔蓓低着眉眼,手握在了杯子上。
绫顿轻声道:“她会有美好的结局。”
赫尔蓓已经不穿她那身光彩夺目的白袍红裙了,她披了一件黑色的外袍,以示庄重肃穆。她笑起来:“是的,她会有美好的结局。”
赫尔蓓原来是一个贵族出身的小姐,和家里闹掰后被诺琳收留,两人因此成为挚友。在默柏,她参加了几场葬礼,从此开始踏上了葬礼诗人的道路。她的文学素养和音乐天赋让她很快就取代了原来那个享誉塞都的葬礼诗人。
“至于我的结局,一定不怎么样,我不算一个好人。”
“我不会给任何一个我所看不起的卑劣家伙作诗歌,即使他死了,我依然看不起他。”
“死了就想一笔勾销,尊重死者那种话见鬼去吧。”
“我无法成为像诺琳那样的人,但我敬佩尊重她,有时甚至胜过我自己。”
赫尔蓓喝完了杯中的咖啡,站起身对绫顿微笑道:“多谢你的咖啡,希雷沃小姐。”
*
这天傍晚,绫顿路过外院时,院子里一棵核桃树忽然道:【艾格平安。】
她庆幸自己戴了助听器,听到了所传达的消息,真心诚意地道谢:“谢谢。”
事情的真相说出来绝对匪夷所思。
她曾叮嘱那株让信鸽带过去的苦菁苗,拜托它时常感知艾格的身体状况,如果感知到了毛斑病菌,请它告诉附近的草,再让附近的草一路传话到修道院中。
消息由艾格身边的那株苦菁苗发出,带给水井边的藤,又带给院子外的树木,顺着森林里的草木一路传话,进入塞都,或许是城墙上的青苔,又或许是石板路边悄悄钻出石缝的野草,院落外种植的葡萄藤。
她不知道这次“传话”到底经过了多少路边的野草,但她颇为感动。
马厩里,银鬓马正不停甩着头。
绫顿摸摸它的前额,让它安定下来:“银鬓,你还好吗?”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把苦菁草带在身边感知,得到的结果是银鬓的头脑里也出现了霉变阴影。
马喷出一口长气。
她摘下苦菁的叶子,示意银鬓马吃下去,但马却撇开脸。
它反而把脖子往前伸,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苦菁:我感知到的阴影很严重,它可能很快就会死。】
苦菁的诊断让她一下子就明白了银鬓这个动作的意思,她抱住了它的脖子,低着眼眸:“……真抱歉,你也被牵扯进来了。”
海恩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和银鬓马的互动。
“唔!”银鬓马发出了它被挠痒痒时的声音。
随后它亲昵地舔了舔她的掌心。
温热而刺喇的触感在她的手上温柔地扫过。
她听不懂马的语言,只能从它漆黑明亮的眼睛里徒然地解读情绪。
依恋,不舍,快乐,没有任何悲伤的影子。
几乎是同时,它健壮有力的四腿软了下去,沉重的马身猛然砸在地上,扬起了烟尘。
她半跪在马身边,帮它合上了眼睛。
它的躯体还带着温暖的马的味道,但却不再呼出气息,四蹄也不再跃动。
本来她还想带它坐船回到海岛上,付清她答应的尾款。
但是交易中止,永远停止了。
动物也是会被传染的。
她靠在墙边,莫名有点恍惚。
“不能再使用信鸽了。”海恩轻声道。
“嗯。”她应了一声。
“你会担心艾格吗?”
“当然。”
“抱歉。”
她笑:“海恩,过分了啊,又不是你的错。不要担心我,我有特殊的使者。”
*
森林深处,山坡的另一端。
栗色短卷发的男孩坐在窗口,等待信鸽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