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爸爸

沈竹沥半蹲在地上，漆黑瞳孔中聚凝的女孩肩角颤抖渐渐平息，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更轻更慢地揉着桑枝的后脑勺。

桑枝慢慢抬起头来，满脸都是哭花的泪痕，伴着微弱的抽噎，静静地看着沈竹沥。

“不哭了？”沈竹沥轻声问。

沈竹沥离得很近，没有她预想中男人身上粗犷的气味，却能闻见他身上带着的淡淡檀木香气，连呼吸交错的气流桑枝几乎都能感觉到。

这三个字从他薄薄的唇中吐出来，桑枝觉得他的声音竟比三月的春风还温柔，又像是数九寒日里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

桑枝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男音。

沈竹沥也从来没有听过自己这么娘的调调，硬是头皮一整发麻最后又强忍了回去。

见桑枝不说话，沈竹沥心头微微一收，生怕是哪个字说错了，这个水晶小孩就再一次开闸放水。

沈竹沥紧盯着桑枝看，心头转了八千个回合却再想不出来说什么，最后只好舔了下后槽牙，觉得他现在好像某个成语里的——那个黔什么东西技穷。

桑枝揉揉眼睛，又轻轻摇了一下头，终于出声道：“你弄的我痒痒。”

“嗯？”沈竹沥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下一刻就领会了，半笑着收回手掌，知道小姑娘现在可算是好起来了。

桑枝站起来自己揉了揉后脑勺，奇怪的是却没有沈竹沥弄的那么痒，她自己摸着就半点感觉都没有。

沈竹沥瞧出来她在干什么，‘嗞’了一声笑道：“哥哥这是神手，你学不成。”

桑枝才不信，用手擦着脸上泪痕。

沈竹沥递过去一包纸巾：“女孩居然用手擦脸，不知道这世上有纸巾？”

桑枝接过湿纸巾，仔细地擦干脸上的污浊，又重新扎了一遍马尾辫，心想谁会不知道，还不是今晚跑出来时候那么急，一切都乱套了吗？

沈竹沥见她不哭了，也开始梳头发整理，知道刚才的水漫金山的事算是过去了，心头立刻变得轻快起来：“小孩，你不知道大晚上自己乱跑不安全吗。”

桑枝不说话，只半低着头整理衣衫。

沈竹沥又道：“下次晚上八点就不许出门了，可不是每个人都像哥哥我这么好。”

桑枝终于抬头叹了口气：“我爸爸都准我八点半以后才不出门。”

沈竹沥眉心弹了一下。

桑枝继续道：“你啰嗦起来真的很像我爸。”

沈竹沥：“……”

桑枝又道：“哦，不过我爸从来不会骗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会守信用。”

沈竹沥‘嗯？’了一声，有种微微不妙的感觉。

就见桑枝粗着嗓子学着他的语气道：“不哭了，哥哥给你跳个舞，哥哥会劈叉知道吗？”

沈竹沥立刻抗议：“我什么时候说我会劈叉。”

桑枝继续学他：“哥哥还会唱歌，给你唱一晚上的歌赔罪，你就不哭了好不好？”

沈竹沥咂嘴蹙眉：“哥哥这么帅居然被你学得这么丑。”

桑枝伸出一根手指摇了个‘NO’：“长相还行。”

沈竹沥：“……”

*

沈竹沥开车给桑枝送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她坚持在路口就让他停车，说进了那个胡同就是小区，自己进去可以。

桑枝解开安全带下车冲着车窗笑着摇动胳膊：“拜拜，我回家了，今天谢谢你。”

那神色就像是仅仅是出门跟同伴一起玩了一圈，现在吃饱喝足了就快快乐乐回家，怎么都看不出刚才哭那么伤心过。

沈竹沥在车窗里‘嗯’了一声：“我在这里看着你进去。”

桑枝没再回声，转身就向前面走了，一直走到路口尽头，过了一条横道，再一转弯就要没出沈竹沥的视线。

看着那个小布丁点的身影在夜色里一点点变小模糊即将消失，沈竹沥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一下，末了终于拉开车门，长腿三步并俩跟了上去。

沈竹沥没费什么力气就追上了桑枝，怕她发现就留了一段距离，只是远远地跟在后面。

沈竹沥这才发现桑枝说的‘家就在前面，走两步就到了’其实并没有那么近，他们连过了两条窄型马路才到了一个叫‘临山生活小区’的门口。

大门口都没有保安，只有一个连烫金字也早就掉了半截色的小区名字，进去之后楼房都是中层，是沧北那种很旧的住宅小区，里面几乎没有半点现代化设施。

沈竹沥看见桑枝进了其中一个楼道，道口也没有灯，单只有一个黑乎乎的楼梯口。桑枝的脚步声‘咚咚’地回响了一会儿渐渐就听不了了。

沈竹沥又在楼下待了一会儿，看桑枝没再下来，确定应该是已经安全到家了，这才转身离开。

一番折腾他刚刚出网咖时候那番疲意完全一扫而空，反而出奇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