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同窗话别

宝妮入女学的第二天，就碰到有同学要退学。

这天上学她第一个到，畅春园园工给她开门，帮她提学篮，送她进去，边走边说笑：“姑娘的府上一定离园子远，通常住得越远的越是早到！”

宝妮闻言莞尔一笑。她爹昨晚跟她说：勤能补拙。因家住得远、怕迟到而早到只是一个因素，另一个原因是她想提早来，自己把昨天的功课再温习一遍。

第二个到的是刘颜青同学，宝妮昨天刚认识的。她身着粉色繁华缠金线的绸缎、翠纹明霞帔比甲，缕金挑线纱裙，衣着华贵考究；颈上带着一串颗粒圆润耀眼的珍珠，耳边挂着与项链成套的明珠耳坠，一看就知价值不菲；脸上扑了粉，成熟气息扑面而来。

刘同学昨天不似这般装扮。

宝妮抬起头朝她笑笑，算是打招呼，毕竟她与刘同学还不太熟。打完招呼，宝妮又低头去看学里发给她的《女论语》，翻到《早起》篇，边看边回忆昨天先生讲的内容。

刘同学跟宝妮两人没说话，静静地在教室坐了约一盏茶的功夫，课长罗曼菁带着妹妹罗曼蕾到了。

宝妮依旧看书，抬头朝她俩笑笑：“两位罗姐姐，早上好！”

几人互相打过招呼。

罗家姐妹急切地过去与刘同学说话：“青儿，你真的不读了？”

刘同学颤着声音道：“继母让我在府里备嫁，要赶着做针线，以后就不来了。”

“你爹就不管？你外祖那边可有回信？”可见事有隐情，罗家姐妹知情，且还为刘同学出过主意。

刘同学瘪着嘴不说话，直摇头。

坐在右尾座位上的宝妮不由得有些分心。

正说着，袁家三姐妹和胡家两姐妹也到了。

袁家的两姐妹走过来加入了罗家姐妹和刘同学。袁清慧却不理旁人径直走到左首的座位坐下，取了本书，埋头读书。

胡家两姐妹，确切地说，是胡文娇直奔宝妮，胡文娟跟在她身后，也走了过来。

“宝妮，你看我这有好东西！”胡文娇从自己的学篮里取出个纯金的玩具，是九连环。

她朝宝妮显摆：“你没玩过吧？这叫九连环，京城的外祖家昨天刚让人送过来的，专给我的哦。可难解了，我大哥和二哥都解不开呢。哎呀，你别看书了，快看看呀！”见宝妮不理，她便把九连环递到宝妮眼皮底下。

宝妮无奈放下书，从胡文娇手中取了九连环，左掰右摇，没几下就给解了。宝妮将解开的九连环递还给胡文娇，转又回去自己看书。

胡文娇目瞪口呆。蹴鞠比爹失利的挫败感重新爬上心头：“……！”

上课的钟声响起，同学们各就各位，郭先生带着助教师走进教室。

刘同学没去就位，而是走上前和老师辞别：“郭先生，家里给学生定了门亲事，三月后出嫁，从明天起……学生要待在府里备嫁，不能再跟先生读书了。特来告辞，谢谢先生对我的教诲。”说到后面，已带哭音。

郭先生轻叹：“亲事还是定了啊！”停了停，悠悠地劝诫道：“我等生为女子，大多时候困囿于内宅，遵于三从四德，许多时候、许多决定都身不由己。但我教你们读书识字，还是……希望你们能明理。在日后做好自己的主，走好自己的路！”她不能鼓躁学生跟家里闹，也不能替学生做决定，学生能从中悟到多少还得看学生自己。她只能言尽于此。

“你和同窗们话话别吧，这节课……推迟一刻。”郭先生未成亲没有孩子，她把自己的学生当自己的孩子看，可总有孩子这样不如意、不得以地退学，令她感到无力且难受，她转身预离开一会。

刘同学急忙跟上一步，涨红了脸，难堪地张口道：“先生！学生母亲说……还有半年不学了……让我拿回……半年的学费。”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声。学费每年只有七两银子，扣去各项成本先生并没有挣去多少，更何况先生这两年花了多少的心血在她们身上！

她今天身上穿的戴的任一件是每年学费的数十、数百倍。继母今天逼她装扮成这样，又这般逼她讨要回半年学费，是想让她在先生和同窗面前永远地抬不起头来！刘同学眼泪滚滚而落。

“你去园杂工处支取三两五的银子，就说是我说的。”郭先生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

经了这一桩，教室一下子安静极了，没有同学上前说话。刘同学羞愧至极，跟同窗们草草道一声别，以袖掩面跑了出去。

教室里有一半的人不明白怎么回事。有的是不感兴趣，比如象袁清慧；有的是刚来不清楚，比如胡文娇。

胡文娇奇道：“她才十二岁吧？怎么省城人家的女儿嫁得这么早吗？我们京城里的女儿大多都要过了十六才出嫁，家里心疼女儿的，还有让女儿过了十八、二十才嫁的呢！”她自诩京城人，言必及京城，自然看不惯县城、省城里的种种。

张宗眉与新来的胡家姐妹交好，接话道：“我们省城里女儿的出嫁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