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事实证明,她的办法很是奏效,甚至可以说是一劳永逸永除后患,当然,前提是以圣君某方面的清誉为代价。
谢九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沧陵府的官员们无的放矢,一时之间愁云惨雾,个个恨不能拿个放大镜在他身上瞧,好找出蛛丝马迹来。
江无妄无暇他顾,更没心思去关注一众官员的心事,诸事驳杂,轻徭薄赋、开放山泽、停收商税,另外朝廷赈灾的粮食已经送到,需要分放到受灾的各家各户,他不假人手监督布粮事宜、另一方面则派人加固城墙,以抵御不久之后的兵戈。
押运赈灾粮的粮官不是别人,正是太后胞弟谢小侯爷,谢赐。
这位养尊处优的少爷这一次竟也愿意蹚这趟浑水,谢九难免对其有所改观,那位翩翩公子,似乎只适合在定都城里吟诗弄月声色犬马,实在想不出他一本正经押运粮草的样子。
谢赐指挥着人往粮仓里一袋袋地抬进去,直到全部封装完,这才走进去,正端着茶牛饮,向来风流倜傥的谢公子这会儿整个人都有些蓬头垢面,可见这一路赶得狠了。
江无妄走了过来,撩起眼皮看着他这副沧桑的模样,像一朵温室兰花骤然移至荒漠,迅速地萎了。
主簿将沧陵府的人口户籍呈给了他,江无妄翻着户籍册子道:“核对清楚每家每户人数,按人头放粮,成年男子每月两斗,老幼妇孺每月一斗,各县各村亦如此法,凡有贪瞒疏漏,一律按律量刑,严惩不贷。”
“是。”那人说道。
走出官署,冬夜很静,只剩一只瘦骨嶙峋的小黄狗儿卧在官署门口角落的风灯下,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露出惊怯的光。
江无妄吩咐逐风进去拿了个馒头,随手丢在了小狗旁边儿,小黄狗闻了闻,叼起馒头瞅了他一眼,向他走了过来,刚想蹲下摸一摸,却见身边儿这只小黄狗叼着馒绕过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无妄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
.......果然和某人如出一辙。
刚回到官驿,便接到奏报,城外逃窜的草寇集结了大约一千余人正往沧陵府来,江无妄未歇片刻又匆匆赶回衙署。
这群流人大多是普通百姓因为天灾不禁铤而走险加入山匪的行列,因此其战力并不强,只是其中有一名叫李弼的人,据说此人有几分真本事,占山落草,整合了沧陵数个山寨,手下大约有三千多人,眼下沧陵城兵力不足,倘使能劝其归服远比绞杀更划得来。
沧陵的边防卫所在距离城外四十多里的北大营,一时之间征调不及,江无妄将官衙里的差役及护城的卫兵以及自己的右翊卫临时组在一起,流寇之中混杂着大量毫无战力的百姓,是以要尽量避免兵戈,以招降为主。
城门被撞开,流寇涌入,好在这些流寇的目的并不是抢掠,而是攻占沧陵府衙,百姓提前接到消息关门闭户,街道上空无一人,宛若空城。
集结的卫兵和流寇瞬间交汇在一起,因不能将人至于死地,右翊左支右绌卫难免有些束手束脚,有些尚无战力刚加入的百姓见此情形难免惊慌乱了阵脚,真正有实力与正规军作战的实际上只有一小部分。
人群之中有一名黑衣男子,脸上带着半张银色面具,露出左半张脸,借着月光看去,一双黑瞳十分锐利,仿佛与这夜色融为一体,他脸上手持一把玄色重剑,在人群中身形如电。
月隐进了云层之中,天幕上空一点光色都没有,地上的银白也一寸一寸消失,火光迭次亮起,一颗一颗犹如天上的星团跌落人间。
谢九来到见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混乱的场面,她清楚自己的尽量,是以悄悄躲在了暗处没有现身。
江无妄站在高台注视着一切,蓦地,他抽出身侧的剑飞身而下,直指那名发号施令的半面将军。
一袭云白织锦长衫仿佛沾染了月辉,夜风似有形,将他衣袂捏成翻飞的模样。
擒贼先擒王,利刃出鞘,刀锋铮鸣,两剑相接迸溅出粲烈的银龙,半面将军李弼被骤然袭来的剑意震得虎口发麻,接连退却,他以见拄地,发出一声刺耳尖锐的摩擦声,剑锋在苍黑的地砖上划出一长长的缝隙,他身手极好,不过一瞬间便旋身向江无妄袭来。
江无妄起势凌厉,招招迅捷,意在速战速决,剑式没有花里胡哨的缀饰,大开大合力道与准头都十分刚猛,步步紧迫得那人毫无招架之力连连后退,剑挥至他面门前,李弼双手撑剑格挡,江无妄遽然抽回又猛地击砸在他竖起的剑身。
流星白羽,剑花秋莲,萧萧风疾声狂,冷刃气势如虹。
交手间半面将军始终未能占据上风,他无法摸清江无妄的剑势,颓势已现,再继续下去吃亏是必然,欲要身退,却不防江无妄另只手甩卷自己的衣袍,将他手中的剑卷进漩涡,折身一挑,李弼的剑从手中脱出去,牢牢钉在地面。
李弼纵身回旋,欲飞上房檐,江无妄一剑刺中他左臂。
乌云散尽,月辉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