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进山坳
一场秋雨过后天气转凉,正应了那句薄衣初试,绿蚁新尝,渐一番风,一番雨,一番凉。
清冷,又富有诗意,只觉得节气真是暮秋了。
如此加急行了四五日到了公鸡嘴,意味着这趟行程即将迎来尾声,谢九的脚伤也在江无妄的珍药加持下迅速好了起来。
雁荡山是处奇峰异峦秀锐孤拔,雾流涧谷云蒙其中飘渺难捉,山里有一湖泊,其间芦苇茂盛,结草为荡,南归秋雁多宿于此,故而取名雁荡,因有一处奇峰外形肖似鸡嘴,俗称‘公鸡嘴’。
但此时此刻,没人有心情去欣赏这番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他们一行人齐齐望着前方被严严实实挡住的去路,一筹莫展。
两侧是逶迤的群山,面前这条是唯一的一条路。
而眼下,这条路被堵死了。
江无妄抬头看了山顶的岩壁一眼,随即敛了眸子。
仔细研判,便能够发觉峰顶完好,没有断裂痕迹,且堵路的石头和山上的岩石颜色并不一致,似乎是被人从别处运来在这营造出一个山体崩塌堵住去路的假象。
这其中的蹊跷没功夫细究,现在只有一个选择,弃车改走山道。
“重要的东西带走,马车留下。”江无妄平静地道。
不能乘马车只能脚行,所幸他们并未带诸多行囊,薛植收拾好两人的包袱,对吴良进行了简单而短暂的告别之后,一步一回头地含泪踏进了山林深处。
谢九也同样惋惜,只不过不是惋惜自己的,而是可惜了江无妄的那辆豪奢宝驾,她并不十分难过地摸着无良的驴头道:”无良啊无良,你我主仆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把这倔脾气收一收,不然你下一个主人恐怕就没咱们这么好说话了。”
山路道窄羊肠一般,到处坑坑洼洼怪石嶙峋,野草枯枝斑驳盘踞,每走一步脚底便发出一阵窸窸窣窣,不仅要留神脚下,还要警惕蛇虫禽猛。
玄右拿着剑在最前一边挥舞一边开路,逐风断后,谢九紧跟在江无妄身后,周围到处都是缓坡,一不留神就有可能滑下去,谢九看着前面挺拔的背影,仿佛与无边的黛色融为一体,不快的步伐透着一丝坚定与从容,锋芒直指,势不可当。
走过乱石嶙峋的野径,接着又来到一片草荡,雁荡山里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野草荡,此时天已经入秋,草已开始半截泛黄,只有根部还微有些发青。
逐风不放心地道:“小谢公公,您别走那么快,当心摔了!”
谢九向后摆摆手,浑不在意:“没事儿,我哪有那么——哎呦——!”说着说着人就淹没在了齐腰的草里。
该。
江无妄听着后面的动静在心里哼了声,然而下一刻,他就轻轻嘶了声。
“主上!”
“主上!”
玄右紧张地上前问道:“您怎么样!”
谢九看了一眼那伤口,不过指甲缝大小,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么严重怕不得截肢才能善了......
然后,她转过头,立刻换上一脸担忧焦急的表情,挤开他的两名好下属,抱着他的手臂痛心道:“圣君!您没事儿吧!要不要紧!赶紧让小的给您包扎一下吧!”不然再晚些恐怕它就该愈合了!
江无妄蹙眉,甩开被她缠着的手,“继续赶路。”
谢九对着他的背影吐了下舌头,又在心里默默腹诽了一阵儿。
两个时辰后。
江无妄见前面的人走路有些异样,淡声道:“休息。”
谢九脚伤未愈,走了一会儿便觉得疼,为了赶路只得咬牙忍着,这会儿整个人松颓下来,靠在一棵粗壮盘虬的树干旁,揉了揉,其实她更想把鞋子褪了揉揉脚,碍于圣君在一旁,委实不雅,便歇了心思。
江无妄打眼瞥见那双脚,不自觉锁了眉头,这人简直像发育不良似得,一双脚生得恁小,几近天残,寒声道:“你是纸糊的么?”
人言否?
谢九敢怒不敢言。
周围树木茂盛葱茏,盘根错节的藤蔓上开满了不知名的乳白色的小花,中间是米粒大嫩黄的花蕊,挤挤挨挨地一大簇一大簇地生长着。
风拂过,小花摇曳着颤动着奋力抱住枝头,但还是如雪一般慌乱地簌簌落下。
谢九突然有种物哀的共感,她和这些小花何其相似啊!弱小可怜且无助。
休整完毕,来到了一处吊桥旁,上面的木板残旧破损,这座吊桥连接着两座山的山脊,谢九探头往下面挑了一眼,细碎的砂石自她脚边蹭落下去,久久不见回音。
又抬头看了看面前岌岌可危的桥,绕路显然不太现实,可这座桥宛如风中残烛,让人忍不住心里发怵。
“不会走到一半断掉吧......”谢九看着山坳下面郁郁葱葱的树丛道。
江无妄脸色青黑地瞥了她一眼。
谢九当即闭上了嘴。
玄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