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魂不散

谢九当晚就做了个梦，梦里的江无妄脑门上写了个大大的‘克’字，谁看到那个字，谁就会跟着倒霉，偏偏江无妄看她不顺眼，见谁都捂着脑门儿，唯独遇到她，偏要露出来逼她与之对视，于是一个追一个躲，疯狂地跑了一整晚。

醒来，谢九只觉得满身疲惫，想起昨晚的梦，不！不能回想，想起来都充满恶诅，可怕可怕！

穿好衣裳出门时天边还泛着一丝鱼肚白，谢九打着哈欠披星戴月上值去了。

来到养心殿偏殿，正听见安盛海充满活力的训诫声。

安盛海再一次告完黑状从殿里出来，把养心殿一干太监拎出来逐个敲打了一遍。

要他忍气吞声？

——那不能够！

也是为了给他们紧紧皮，免得司膳处那一幕再次上演，那他第一大总管的面子往哪搁？谁要再想和他对着干，那就做好被他穿小鞋的准备吧！

因着昨晚做梦的缘故，谢九这会儿整个人恹恹地，有些困顿，一帮人聚集在偏殿，安盛海端着拂尘站在高阶之上，抬头望去，他不甚伟岸的身姿竟衬出了几分高大。

安盛海在上面滔滔不绝，谢九在下面昏昏欲睡，他高亢的碎碎念此时听在耳里宛若催眠，谢九头垂地低低地，帽檐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当太监这么几年，早就练出了站着打盹儿的本领。

安盛海起初站在台上没发觉，低头望去皆是一颗颗虔诚的脑袋，等人散了之后，却发现有个小太监木头桩子一样杵在角落分外扎眼，难不成他刚刚说的太深刻这小太监还沉浸其中？想到这，安盛海不禁有些感动......

......个屁！

走近两步，他一张白脸都气红了！好嘛！这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小太监竟敢在他御前第一大总管训人的时候打瞌睡！

安盛海瞬间觉得不能好了，他暴跳如雷地伸出颤抖的手：

“谢九！！！”

谢九被这一声又尖又细的厉喝吓得差点跪了，她赶忙扶了扶歪掉的帽子，看着面色狰狞的安盛海，然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嘴比脑子快，立刻剖白道：“公公息怒！小的该死，但小的不是真的想打瞌睡，小的有苦衷的啊……”

安盛海气的鼻孔一张一合，眯着眼看她，“小九子，别以为近来圣上看你有几分顺眼就敢不把咱家放在眼里了，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大意就是告诉她做人要低调！

安盛海骂完气顺了些，站在台上睥睨着她，“....你有甚么苦衷？若是说服不了咱家，仔细你头上这颗脑袋！”

唉。

在养心殿当差太不容易了，动不动就拿脑袋说话。

谢九表情悲怆，嘴里微苦，眼眶微红。

没睡醒，困得。

“禀公公，事情是这样的，昨个儿小的路过鹿苑，听见有两个小宫女在议论圣君克妻的传闻，正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小的作为您和万岁爷的人，自然有义务将这事儿地来龙去脉捋清楚了好汇报给您和万岁，就准备听上一耳朵，哪曾想好巧不巧竟撞见了圣君，小的作为养心殿的一份子，难免‘不小心’对圣君言语上诸多‘冒犯’，后来圣君便对小的进行了狠狠的打击报复，导致小的昨个儿一整夜没睡好觉，今日才在公公面前失仪，小的实在有罪，请公公责罚。”

一番含混其词添油加醋，梦里圣君的确对她进行了狠狠的打击报复！

安盛海表情一松，吊着眼打量了下她，“...你小子倒是有两分胆识！”接着便开始了他的日常骂，“哼，.....克妻？咱家看他祖宗十八代都是被他克死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肖想不属于他的东西，活该他这辈子娶不着老婆，到老也得做个老鳏夫.....”

谢九表面点头附和，心里咋舌，再一次对安盛海过人的胆气佩服得五体投地，大概整个宫里只有他一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唾弃圣君了，走到今天竟然还安然无恙，不知究竟是江无妄宽宏大量，还是安盛海运气过人。

但这个理由并不能让谢九完全免于责罚，安盛海骂完心里的气儿也顺了些，转而睨着谢九，“若不罚你，就坏了规矩，念在你一片忠心的份儿上，就......罚你去打更！”

——

下了值，刘瑾已经回来，正埋首在桌上写东西，经过半月来的接触，彼此都熟稔了些，见她进来，打趣道：“听说你们今天得到安公公侍术上的指导了？”

谢九再次感叹养心殿真是一个没有秘密的地方，打了个哈欠，一脸面无表情地说道：“不，他只是对我们进行了精神上的寒暄。”

接着一骨碌儿爬到床上，“我得赶紧补觉了，晚上还要去打更。”

刘瑾把笔搁在笔洗上，抬头问：“怎么去打更了？”

“受罚。”

说完没了动静。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落，谢九带上鼻烟壶和烟丝揣着袖子去了西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