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各回各家

凌晨一点五十八分，离方琪给自己定的闹钟还有两分钟。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又轻轻拨开季冬明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然后蹑手蹑脚地收拾起自己的衣服离开了季冬明的房间。

凌晨两点，是方琪仔细琢磨后选定的时间：早了，她那疲倦的身体得不到充分的休息；晚了，她回家后又来不及再睡一觉。

以往，方琪离开前总会再回去看一眼卧室里的季冬明，以确保他没有被自己吵醒。早些年的时候，季冬明觉轻，只要方琪一离开床他就会醒来，但是他很懒，往往只是在床上嘟囔着嘱咐方琪路上小心；现在季冬明已经很少被吵醒了。毕竟时间也不可能不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的。

但是这一次，方琪直接离开了。她确信季冬明不会醒，因为昨天是他的生日，他喝了许多酒。

方琪从不在季冬明家里过夜。她总觉得前一天晚上的事情不该影响到第二天。毕竟，两个人第二天还要踏进同一间公司呢！而她又不是他的女朋友。

是呀，方琪不是季冬明的女朋友。那他们算什么呢？当夜风拂起方琪的发丝时，她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方琪记得：两个人第一次睡到一起的时候，自己二十三岁，季冬明二十七岁。那时候，方琪是季冬明公司的十一号员工——连前十都排不上呢！那时候她常常懊悔，她如果能去提前半个月去公司，她就能拿到十号的工牌——十号可比十一号好听多了呢！

但是如今哪，方琪都三十二岁了。

方琪想到这里，突然嘟起了唇，像一个弄丢了糖果的可怜孩子——原来自己都三十二岁了呢！

九年了，他们两个人常常睡在一起。但是从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情。方琪总觉得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与其他人无关。其实，这九年里面季冬明并非没有谈过女朋友。但是方琪对自己没有很高的道德要求，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和季冬明之间的事情与那些女孩无关。只因为，方琪确定季冬明和那些女孩没有过肌肤之亲——这似乎是他们之间无声的诺言：如果有第三具躯体参与了这个故事，他们一定会对彼此坦诚。方琪同样确信的是：季冬明从没有想过结婚，不论是和自己，还是和那些女孩。

但是现在事情不一样了——

季冬明要结婚了。就在下个周。

他还是要结婚了。方琪还在念叨着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家门口。

“结束了。”

开门前，方琪轻轻嘀咕了一句。

当阳光打在方琪的脸上时，方琪朦胧着惺忪睡眼，又迎来了新的一天——和过往的每一天都一样——金黄色的阳光，盘旋在半空的大雁，还有从客厅飘来的淡淡的花香……

妈妈曾经告诉她：不论走到哪里，都要为自己准备一束花，花常开，福常来。这样，就会对第二个早晨充满期待。

明晨，明晨。方琪就在为一家叫做明晨的公司打工。

“明晨科技”

每天一到公司，方琪最先看到的就是这四个字。

十年前，方琪大学四年级来应聘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也是这四个字。那时候，方琪非常喜欢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就像是第二天的朝阳，总是让她充满了希望。她想，就是因为这个名字，她才执意要进这家公司。

季冬明是明晨科技的老板。他总是会比方琪早半个小时到公司。方琪想，这也是公平的，毕竟他不需要半夜爬下床回家。

季冬明的习惯是到公司后先浏览一遍自己的邮箱，然后再去泡茶水。这一来一回，两个人又常常在茶水间遇到。

“早。”方琪像往常一样向季冬明打了声招呼。

两个人的眼睛在半空相遇，然后彼此点了点头。从那两双清澈的眼睛里，任谁也看不到半分前一夜的□□似火。

总是要有这样的本事的，不然，方琪又凭什么做季冬明的运营总监和总裁特助呢？

一天中的第一面往往就在这样平平淡淡的招呼声过去了。但，有时候，方琪也会和季冬明谈两句别的，比如说，那种重要的、却又不值得拿到桌面上去谈的事情。

“凯星的人今天上午会过来。”方琪道，“不出意外的话，那笔资金下个周就可以到账了。”

“嗯。”季冬明轻轻应了声，他说：“你来处理就可以了。”

“我的意思是，”方琪又道，“今天晚上，希望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吃晚饭。我问过小陈了，你今天晚上没有安排。”

方琪看到季冬明轻轻皱了皱眉，但是他应下了。

方琪知道季冬明对这个安排有些不满。不是方琪出错了，只是季冬明不愿意。可方琪越是没错，季冬明越是不满。他总以为方琪应该帮他处理掉这些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他培养她这个特助，不就用来做这种事情的么？但是方琪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呀！凯星是季冬明未来岳丈家的企业，这新姑爷的酒，方琪总是替不了的。

但是好在季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