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章
入夜后, 小梦楼就更热闹了。
满楼红袖,酒香醉人,歌舞升平。
晚云灼在榻上, 双目微阖, 盘腿而坐,将体内灵力运转了七个小周天, 然后睁开眼睛, 起身下榻,推门出去。
她穿过醉生梦死的人群,辗转找到小梦楼的后门,走出去。
后门出去,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子,空无一人。
晚云灼将灵识放出, 确认四下无人后, 脚尖一点, 像一片羽毛一般, 轻盈地飞上小梦楼的楼顶。
刚榻上楼顶, 她的心突然往上一提。
楼顶有人。
而一个呼吸起落后, 她松了一口气。
是墨无疾。
墨无疾坐在屋脊上,一只长腿自然下垂,另一只则曲起,踩着屋脊。
手松松地搭在膝盖上, 照常戴着黑色蛟皮手套。
他身姿松散, 仿佛只是闲坐于此,但晚云灼能察觉到他在运力调息。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 在他身边坐下, 从裙角唤出小灵鸟, 放在掌中,搓它的小耳朵。
待他运转完一个小周天后,晚云灼开口问:“你没睡?”
墨无疾微微偏头,看向她:“你也没睡。”
晚云灼点点头:“睡不着。”
她总觉得,寻找金乌子此事,发展到如今,哪里怪怪的。
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干脆调用灵力让自己彻底清醒。
但墨无疾,不像是因为金乌子而睡不着的样子。
晚云灼一边摸小灵鸟,一边问:“你呢?”
墨无疾回答:“我不睡。每日都不睡。”
“为什么?”晚云灼停下摸小灵鸟的手,觉得惊奇。
虽然靠灵力也能维持清醒,但睡觉本身是一件让人舒服快乐的事情。
至少,在睡觉的时候,脑海中没有白日里各种纷扰,能获得暂时的宁静。
趁着晚云灼抚摸的动作停下了,那只雪白小灵鸟突然飞出她掌心,停在距离他二人不远处的屋顶上,抖了抖羽毛。
墨无疾摊开手掌,一道黑色浊气袭向灵鸟。
灵鸟一惊,赶紧扑腾着翅膀飞回晚云灼的手里,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晚云灼忍不住轻轻责怪:“你吓它做什么?”
墨无疾将黑色浊气召回,没什么表情:“若本座不刻意控制,它此刻就没了。”
似乎心情还不错,不等晚云灼追问,他就继续给她解释。
“本座修的是浊气,跟你们不一样。”
“浊气会让人狂躁,逼出心底各种肮脏欲念;本座若是睡了,就会失去对意识的控制,浊气便会趁虚而入,反客为主。”
晚云灼恍然大悟。
所以,他每日都不睡,就是为了时刻保持清醒,不给浊气任何可乘之机。
她望着墨无疾,有些感慨。
他的语气,听起来轻飘飘的,似乎修炼浊气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但其实不然。
对于天性狂躁的魔族来说,他们非常容易被浊气激怒从而发狂。
而墨无疾身为魔族,却还要日日与浊气相处。
这需要多坚定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被浊气奴役?
像花辞镜,修炼了浊气没多长时间,已然完全变了一个人。
“那你挺厉害。”
晚云灼发出一句真心的赞叹。
墨无疾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往上一勾,又很快恢复。
既然墨无疾主动提到了自己修浊气,晚云灼难以避免地想到一个她好奇很久的问题。
修浊气这么累,如果有选择,人人都会选择修灵气。
而墨无疾是因为在只有浊气的幽墟里,才被迫修了浊气。
那他……
晚云灼还是忍不住问了:“墨无疾,你为什么会去幽墟?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吗?”
墨无疾懒懒道:“傻子才会不小心掉下去。”
“那你……”
晚云灼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
如果是不小心掉下去的,那大概就是被人故意推下去的了。
她不想触及别人的伤心往事。
墨无疾却好似不在意一般,直接回答了:“我自己跳下去的。”
晚云灼惊讶地瞪大眼:“啊?你为什么要跳?你不会是想……?”
她张了张,没有说出“自杀”二字。
墨无疾倒是一脸无所谓地帮她补全了:“自杀吗?算是吧。”
他顿了顿,突然偏头看向晚云灼。
然后笑了一下:“也不算。”
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慵懒地眯了眯,黑色瞳仁里有细细的碎金,好像是晚风将天上星子吹入他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