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足

准备转身回车里去拿，眼下便递来一个同样的蓝色书包。

书杳一愣，视线上移。

正值中午，他背着光，身后是格外刺眼的太阳，她被那光刺的忍不住眯起眼睛，心里却升起一阵说不出的动荡：“你真的来了呀？”

“啊，说了会来当然会来。”沈周懿语气轻飘飘，像是有点遗憾，“可惜貌似还是晚了。”

“不晚。”书杳只说，从他手里接过书包，过去递给老师，总算把两个小孩都安抚好。

沈周懿自然而然来了她旁边，和她一起发这部分的礼物，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发完礼物之后，小朋友们到了饭点吃饭，陆陆续续被老师带着又谢谢他们一通之后，美滋滋抱着礼物吃饭去了。

李校长不知什么时候离开，又带了一袋子冰水常温水和冰棍过来，让他们吃。因为还有一点事情，她需要先离开，本来想找人带他们去吃饭，几人连忙说不用，等会儿自己去吃。

操场外围栏杆种了一排树，几人就这么蹲在树荫底下，一人手里捏着瓶水和冰棍吃。天天待在空调房，出行也是车接车送，基本没怎么在户外暴露，冷不丁被晒这么久，还真有些受不了。

一时间安静到周围只有嘬冰棍的声音。

片刻，邓良咬了一大口冰棍，被冰的吱哇乱叫，硬生生忍着牙颤咬碎嚼下去之后，突然说：“我们家人教一辈子书了，我估计我以后八九不离十去教书了。其实，和小孩儿相处也挺好，没大人那么多弯弯绕，也好管教。”

其实邓良是挺抗拒老师这个职业的，他自己就是学生，清楚自己什么样儿，感觉管理学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所以以前家里人希望他以后同样在教育这条道路上走下去，他还跟家里呛过声。

这会儿突然觉得，他眼界还是浅了点儿。

虽然特殊教育这条路肯定更加困难，但想着这些小孩儿的纯真和好学劲儿，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值得一试。

几人以前讨论过以后大学想去学什么专业，他们都记得邓良当初的不确定，但又斩钉截铁说自己绝对不做老师。

许灿星诧异：“变性了？”

邓良这次没和她斗嘴玩闹，认真问：“你不觉得教这样的孩子，如果他们有朝一日侃侃而谈，甚至能做出一些成就。哪怕只是一点点，都很令人自豪吗？也会更有成就感吧？”

许灿星敛了神色：“是。”

气氛又沉默了一瞬，很快冰棍嗦完，几人陆续起身丢垃圾，准备去吃饭。下午可说好了，校长会放一下午假，他们陪这群小孩玩游戏。

书杳慢吞吞起身，沈周懿不疾不徐跟她同步。

前面邓良回头，催他们走快点，几人就头也不回先进了食堂。

沈周懿忽然开口：“在想什么？”

书杳慢吞吞回神：“我在想……对比起这些孩子，我真的已经足够幸福，也拥有足够多的爱，有爸爸妈妈和哥哥，还有…你们，我很知足。”

天下比她不幸的人实在太多太多，她其实已经拥有了很多，并且没有失去什么。书杳一边庆幸感恩，却也有一瞬间惶恐。

大概就是，在得到了某些东西之后，就很害怕失去，惧怕那一天的到来，并提前预想出很多不好的情景。

但刚刚听到邓良的话，她突然与内心的惶恐和解。

人也要学会分别，分别也不意味着永远的离别。无论是与什么东西也好，还是人也好。

“我会一直记得这几年，哪怕未来我们都不在一起，我也还是会记得你们，记得所有的一切。”这个高中生涯，是书杳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一个人生大转折点，“沈周懿，真的，是你们让我的高中变得完整。”

她在这短短两年，拥有了许多过去十几年都不曾拥有的东西。她珍视，也意识到这些都不是她固定的所属。

他们帮她提高了成绩，给了她友情，还教会了她，在十几岁的青春，并不是只有学习这一件事。她也可以不去刻意压抑自己的天性，可以感到快乐，可以去坦诚自己的压力，这并不会给朋友们带来困扰。

相反，他们还会愿意为她排忧解难。

朋友嘛，就是互帮互助一起玩闹，哪怕未来各自奔走，这份属于他们共同的经历是不会消失的。

“不一定。”

“什么？”书杳从情绪中脱离，茫然看向他。

“你准备考哪里的大学？”沈周懿没回答，反而反问。

书杳认真想了想：“星星说她想去京城，她不想在本地上学。豆浆他爸爸在往那边发展，他可能也是要去。嘉怡不确定是本地还是京城，但她说那边有个学校是播音专业全国第一好像？我不太记得了。”

她说了一大堆，才终于说到自己，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明显有些纠结：“我的话…我想学医，京北医学院综合实力很强，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不过上城也有不错的医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