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流言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躲在暗处观察着敌人。
没人问,没人说,就像湖面无声的波澜。只是当江莺站在某一处地方,就会引来无数的视线。她们在窃窃私语,在用眼神打探。
江莺能感觉到这些行为变成如有实质的利刃,安静的没入身体。
比被打一顿还难受千倍,万倍。
周四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原定室外,因暴风雨被改为室内,这是一节难得的休息课,没有老师插手,没有额外的作业,是高三生的狂欢。
占用的上课地点是学校的大会堂,平时用来开会或者元旦这类节日的地点。巨大的空间,原木色木质地板,划痕年久,顶上吊着灯,表演台立在不远处,红色的帷幕落下。
在场的不止他们一个班,还有其他班,不远处参加周六篮球比赛的校队借着这个避风的机会在研究战术,时不时运几下球,球鞋的底子划出刺耳的声音。
江莺站在队伍的末位,低垂着头,安静的似不存在。
年轻的体育老师站在队伍前方言辞慷慨,让课代表带着先跑几圈热热身,排解一下高考的压迫感,引来一阵哀嚎痛呼。
“老师,身体不方便,不能跑步,”许霓懒洋洋的声音打破了嘈杂声音。
体育老师摆摆手,她去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托着下巴看向女生队最后一个位置。
江莺抬了一下眼,看向正前方。高三一八班的体育课代表杨帆是他们班最高的一个男生,要走体育特长生的方向,喊了一声预备,带着大家开始跑步。
一开始,队伍的维持很整齐,在快第六圈的那几秒钟,队伍逐渐分散凌乱起来。
末尾的江莺的步伐不快不慢,维持着稳定呼吸,脸腮附着一层薄薄的红,刘海被汗浸湿,几缕贴在额头上,眸子又明又亮,嗓子有点发干。
前头的女生突然停住脚步,江莺顿了一下,正要减速,身后就传来一阵冲击力极强的力度,脚腕一歪,刺痛横生,身体无法控制的往前趔趄,倒在了地上,由于地面滑动的惯力,身体呲出去了一段距离。
一颗篮球慢悠悠的滚到她的眼前,江莺疼红了眼,侧绻在地上,马尾散过来,让她看不清头顶的光影,模糊视线里看见体育老师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紧张的询问她的情况,不停地问能不能站起来。
罪魁祸首陈年慢悠悠地走过来,弯下腰,笑得毫无歉意:“不好意思啊,刚才没控制住力道,你没事吧?需不需要去医务室?”
江莺被人七手八脚的扶起来,抬起眼,对上陈年阴森的眼神。
沉默了一会儿,她说:“我没事,去旁边坐一会儿休息一下就行。”
体育老师不放心的再三询问,江莺低着头,声音小幅度的挤出嗓子眼,一遍又一遍的表示没事儿,在无数的目光里一拐一瘸的走到无人的角落坐下,手心呲红一片,冒出血痕,火辣辣地疼,鼻子酸涩的不停。
忍了很久,江莺才平复情绪,朝聚集的人群看去,每一个同龄人似乎都比她做得好。几个男生聚集在一起,鼓掌放肆大笑,其他人运球突破,女生三三两两结伴,讨论着谁比较帅,什么衣服好看。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下课铃声响起,关闭的门打开,陆陆续续有人向外走。
江莺眼眸晦涩一片,跟随着人群慢吞吞的挪。
风很大,吹得潮湿往她的骨头缝里钻个不停,身体每一处都泛着寒。
刚走到班级门口,几个男生站在讲台上,老师讲课的麦还在桌子上,其中一个高三留级的男生拿起来,对着江莺唱「八连杀」。
这是一首好几年前的歌,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在班里疯狂流传。
江莺白着脸,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其他人捂着嘴偷笑,坐在位置上视线撇着江莺。
羞耻难堪在此刻到达极点,江莺脸发白,狠狠地攥紧手,缓慢的走进班级里,无视所有人的视线坐在位置上,桌子表面被用圆规刻出来三个字——哈鞭妹。
她的新外号。
江莺眼睫微颤,眼尾泛红,从笔袋里拿出圆规,一点一点的抹掉那三个字,痕迹一次比一次深,动作一次比一次快。
上课铃打响,英语老师站在讲台上讲了什么,江莺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耳朵里轰鸣作响,冲的后脑勺抽着疼,手不由自主地发抖。
没等到晚自习,第三节物理课下课,江莺就罕见找班主任的请了假,拿着假条迎着冷风飞快往校外走,在门卫处签了名字,抬脚往外跑,嗓子里涩疼。
校服被风吹的鼓起来,江莺站在路边,茫然无措地望着呼啸而过的车辆,脚步匆匆的行人,蒙蒙细雨悄无声息的落下,暗疮在角落里生长。
根本没有地方去。
江莺握紧书包带,抿了一下嘴,往后街走,那有一家特别好吃的麻辣烫店。
很久之前,她曾吃过一次。